顾衡滚烫的怀抱如同熔炉,将苏妩紧紧包裹。他沉重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是这方私密天地里唯一的声响,敲打着她同样混乱的神经。那句低沉而凶狠的“想宝宝了”,像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反而一圈圈扩大,带着令人眩晕的回响。
时间在无声的紧拥中流淌,每一秒都浸染着他身上清冽又阳刚的气息,和他胸膛里那困兽般的心跳。苏妩攀着他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在他紧绷的肌肉纹理上,最初的惊吓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悸动取代。
她像被风暴席卷后搁浅在温暖沙滩的小船,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只能在这片被他气息笼罩的黑暗里,感受着那几乎要将彼此融化的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衡箍着她的手臂,力道终于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滚烫地拂过苏妩的额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贴着她的耳廓,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强行找回的理性:
“好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宝宝该睡觉了。”
那声“宝宝”依旧带着强烈的占有,却不再是风暴中心的掠夺宣言,而是裹上了一层夜幕降临般的、带着守护意味的温柔。他说着,吹掉蜡烛,抱着她的手臂稳稳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那张简陋的木板床边。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让她坐在床沿。苏妩双脚触到冰凉的地面,身体却还残留着被他怀抱熨帖的滚烫感,微微有些发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床沿粗糙的被褥。
顾衡没有立刻离开。他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蹲了下来,单膝点地,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他温热的大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苏妩身体一颤,脚踝处传来的触感清晰而滚烫。
顾衡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专注地、动作极其轻柔地,替她脱下了那双沾着夜露微凉的布鞋。他的手指偶尔擦过她脚背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脱完一只,又换另一只。整个过程沉默而专注,带着一种与刚才翻窗而入的狂野截然不同的、近乎虔诚的细致。
两只鞋子整齐地放在床边。顾衡直起身,高大的影子几乎将坐在床沿的苏妩完全笼罩。他似乎准备离开了,那股强烈的、属于他的存在感在黑暗中微微后撤。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
一只微凉的小手,带着一丝犹豫,却异常迅速地伸了出来,精准地抓住了他粗布褂子的袖口下摆。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挽留。
顾衡的脚步瞬间顿住!黑暗中,苏妩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苏妩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是黑暗给了她庇护,或许是刚才那句“想宝宝了”在她心底掀起的波澜还未平息,又或许,是此刻他蹲下身为她脱鞋时,那份与强势截然相反的温柔,触动了她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她仰起头,努力在黑暗中寻找他轮廓模糊的脸,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的依赖和撒娇,轻轻地、试探性地问:
“……顾宝宝……” 这个称呼再次出口,少了戏谑,多了几分亲昵和期待,“……不陪我吗?”
黑暗里,苏妩能感觉到被她抓住袖口的手臂肌肉,猛地绷紧!顾衡的气息骤然加重,灼热地喷洒下来。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那沉默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让苏妩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用力,将他的袖口攥得更紧了些。
几秒钟的煎熬后。
顾衡终于动了。他没有挣脱她的手,反而缓缓地、彻底地转回身,正面面对着她。黑暗中,他俯下身,凑得很近很近,近到苏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和唇瓣。他的目光,即使在黑暗里,也带着一种沉沉的、几乎要洞穿人心的力量,牢牢锁住她的眼睛。
然后,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甚至有些纵容的无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好。”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犹豫。一个字,重若千钧。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侧身,精准地摸到了床边小木桌上那盏唯一的煤油灯。他拿起旁边粗糙的火柴盒,“嗤啦”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亮起,瞬间点燃了灯芯。昏黄摇曳的烛光立刻充满了小小的房间,驱散了浓重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两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烛光下,顾衡的脸部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更加深刻,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未褪尽的暗涌,有被挽留的震动,有强行压制的欲念,更有一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近乎柔和的妥协。他深深地看了苏妩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此刻带着期待和一丝怯意的模样刻进心底。
然后,他微微倾身,对着那跳动的火苗,轻轻一吹。
“噗——”
烛火应声而灭。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因为刚才那一瞥的烛光和他那声“好”,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温存的暖意。
苏妩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顾衡在脱他自己的鞋。动作利落干脆。
紧接着,身边的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属于男性的、沉实的分量压了下来。一股混合着皂角清冽和他本身阳刚气息的味道,带着滚烫的体温,瞬间笼罩了苏妩。
顾衡躺了下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流畅和自然。他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极其自然地绕过苏妩的颈后和腰肢,将她整个人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牢固地圈进了自己宽阔温热的怀里。
苏妩的身体瞬间僵硬,又在他滚烫的怀抱里缓缓放松。她的后背紧贴着他坚实滚烫的胸膛,他的手臂像温暖的藤蔓,将她轻柔地缠绕、固定。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和耳廓,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战栗。他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一下下,仿佛在为她擂鼓。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方小小的床铺,和他温暖的怀抱。
就在苏妩以为他会这样抱着她直到天亮时,顾衡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哄孩子般的温柔,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地响了起来:
“……很久以前,山里有个年轻的后生,是队里的民兵……”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节奏,讲述着一个听起来有些笨拙、甚至略显平淡的乡村故事。故事里没有跌宕起伏,只有朴实的劳作、训练和一点点属于那个年代的憨厚情愫。他的语调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苏妩被他圈在怀里,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她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流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和心跳的节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刚才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悸动和慌乱,都在这个笨拙却无比温柔的睡前故事里,渐渐沉淀、消散。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像栖息在花瓣上的蝶翼。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意识开始模糊,沉溺在这片由他的体温、心跳和低沉嗓音构筑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暖意之中。
顾衡的故事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缓。他感受到怀里娇小的身体逐渐变得绵软,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黑暗中,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深邃的眼眸在浓重的夜色里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浓烈的占有、守护,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的宠溺。
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无声地将她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彻底融入骨血。窗外的月光被薄云遮掩,屋内一片静谧,只剩下他低沉温柔的讲述声,和怀中人儿逐渐平稳清浅的呼吸,交织成一片安宁的夜曲。
在苏妩的呼吸彻底变得均匀绵长、仿佛沉入甜梦之后,顾衡低沉温柔的讲述声才渐渐停歇。他感受着怀里全然放松依赖的娇小身躯,黑暗中,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暗流终于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绝对占有的宁静。
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印在了苏妩柔软的发顶。那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无声无息,却承载着比之前所有激烈掠夺都更深沉的情感。
然后,他保持着拥她入怀的姿势,也缓缓阖上了眼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在这片由他亲手构建的、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的温暖黑暗里,他也放任自己沉入这片带着她独特馨香的安宁。窗外,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难得的温存低吟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