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驱散了夜的沉寂,也照亮了室内温馨而略显忙乱的景象。
小婴儿的啼哭声便是这新一日开始的号角。几乎在哭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原本浅眠的顾衡便立刻睁开了眼。他动作极轻地起身,看了一眼身旁依旧疲惫熟睡的苏妩,眼中满是怜惜。
他快步走到一旁的摇篮边——那摇篮是他亲手所制,边缘光滑,铺着最柔软的棉垫。小小的婴孩正挥舞着嫩生生的小拳头,张着小嘴啼哭。
顾衡深吸一口气,如同面对一项极其重大而神圣的使命。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动作比起初时已然熟练了许多,但依旧透着十二万分的谨慎。孩子的身体那么小,那么软,仿佛用力稍大就会碰碎。
“莫哭,莫哭。”他压低声音,有些笨拙地轻轻摇晃着臂弯,走到一旁早已备好的温水盆边。试了试水温,方才用柔软的棉布巾沾湿,极轻极柔地替孩子擦拭小脸和小手。
或许是父亲的动作足够温柔,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委屈的小声哼哼,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巨大而温柔的身影。
换了干净的尿布,又包裹好襁褓,顾衡这才将孩子抱到床边。苏妩也已醒来,正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别动。”顾衡连忙上前,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拿过软枕仔细垫在她腰后,扶着她慢慢坐好,“身上可还疼?”他目光关切地扫过她依旧苍白但气色稍缓的脸。
“好多了。”苏妩摇摇头,目光早已黏在了他怀中的襁褓上,伸出双手,“快让我抱抱。”
顾衡小心地将孩子放入她怀中,自己则坐在床沿,手臂虚环着她们母子,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苏妩低头,看着怀里咂着小嘴的孩子,眼神柔软得能滴出水来。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指尖极轻地拂过孩子娇嫩的脸颊。
然而,初为人母,哺乳一事却并非那般顺利。孩子吮吸不力,苏妩又乳腺未通,几次尝试都疼得她额头冒汗,孩子也因吃不到而委屈啼哭。
顾衡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默不作声地起身出去,不多时便端来一碗温度恰好的、按照医女嘱咐炖的通草鲫鱼汤。“先喝些汤水,”他将汤勺递到苏妩唇边,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莫急,慢慢来。”
他又按照稳婆前日教导的手法,用温热的手掌极轻地替她按摩疏通,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古瓷,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苏妩疼得咬唇,他却比她还紧张,额角渗出细汗,不停低声问:“可是力道重了?”
待孩子终于顺利吮吸到乳汁,满足地发出咕咚声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和一丝狼狈的笑意。
白日里,顾衡几乎包揽了所有事务。孩子的洗浴、换衣、哄睡,他事事亲力亲为,从一开始的僵硬笨拙,到后来的逐渐熟练,进步神速。他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用襁褓将孩子包裹得既舒适又稳妥。
苏妩只需安心躺着休养。汤水饭菜、补身药材,皆是顾衡亲手调理烹制,准时送到床边。他阅读了大量医书,仔细询问医女,将苏妩的产后调理安排得细致周到。
夜间,孩子啼哭,总是顾衡最先醒来。他会迅速抱起孩子,轻声哄着,检查是饿了还是需要更换尿布。若需喂奶,他才轻轻唤醒苏妩,待她喂完,又立刻将孩子接过去拍嗝、哄睡,尽可能让她多休息片刻。
常常是苏妩一觉醒来,看见顾衡抱着孩子在窗边轻轻踱步。晨曦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低着头,看着怀中再度安睡的小婴儿,侧脸线条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口中低吟着含糊的、或许是自创的安眠曲调。
那画面静谧而美好,让苏妩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有时孩子莫名哭闹不休,顾衡便会将孩子抱在胸前,让他贴着自己的心跳,手掌轻抚他的背脊,甚至尝试着渡过去一丝极温和纯正的佛力。那力量温暖而安神,小家伙往往便能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下来,攥着他的衣襟,安心睡去。
苏妩靠在床头,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笑:“看来你这佛力,降妖除魔有用,哄孩子也有用。”
顾衡抬头看她,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却更有深沉的满足。他抱着孩子走回床边,低声道:“若能护你们母子安妥,便是它最大的用处。”
日子便在这样琐碎、忙碌却充满温馨的日常中流过。小院里时常响起孩子的啼哭、咿呀声,以及夫妻俩压低声音的轻柔对话。
顾衡的衣服袖口偶尔会沾上奶渍,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奶香和冷檀香交织的气息。他依旧清俊出尘,但那眉宇间却再无半分空寂,而是被一种实实在在的、属于尘世的温暖和牵挂所填满。
他的佛法,他的修为,他的一切,如今都有了最红尘、最温暖的归处——便是这小小院落里,需要他呵护的妻与子。
看着他熟练地抱着孩子,轻声哄慰的模样,苏妩知道,她的夫君,是这世间最好的夫君,也是最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