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旺屠宰场坐落在城郊一处荒僻之地,四周杂草丛生,几棵枯死的槐树歪歪斜斜地立在围墙外,像几个佝偻着背的老人。铁皮搭建的厂房锈迹斑斑,远远望去,像一块巨大的、生满铁锈的棺材板。
李二狗叼着烟,眯着眼睛站在厂房门口。清晨的阳光照在他油腻的脸上,却驱不散他眼中的阴鸷。他深吸一口烟,将烟头随手弹到地上,用沾满血渍的胶鞋碾灭。
\"都他妈快点!今天的货多着呢!\"他朝厂房里吼了一嗓子,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刺耳。
厂房内,八个工人已经开始了他们日复一日的\"工作\"。王麻子手持电击棒,将一头惊恐的牛赶进狭窄的通道。那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死活不肯前进,发出凄厉的哀鸣。
\"畜生,还他妈敢犟!\"王麻子咒骂着,将电击棒狠狠戳在牛身上。高压电流瞬间贯穿牛的身体,它剧烈抽搐着,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下一个!\"李二狗站在流水线尽头,手持尖刀,不耐烦地催促着。
工人们熟练地将牛吊起,割喉放血。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溅在墙上、地上、工人们的衣服上。血腥味浓得几乎能凝结成实体,厂房里的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二狗哥,这批牛肉能卖个好价钱吧?\"张胖子一边用铁钩勾住另一头猪的下巴,一边谄媚地问道。
李二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那当然,老子用的药能让肉看起来新鲜三天,那些城里人懂个屁!\"
工人们哄笑起来,继续着他们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那些被宰杀的动物眼中凝固的恐惧与怨恨,更没有人注意到,厂房角落里渐渐积聚的阴冷气息。
中午时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出现在屠宰场门口。他穿着破旧的道袍,面容枯瘦,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这里怨气太重,\"老人声音沙哑,\"你们造的杀业太多,那些动物的亡魂已经无法安息了。\"
李二狗正蹲在办公室数钱,闻言抬头,脸色阴沉:\"哪来的老疯子?滚出去!\"
老人不为所动,继续道:\"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不只是动物的,还有人的。你们若再不收手,必遭报应。\"
\"报应?\"李二狗站起身,脸上横肉抖动,\"老子在这开了五年屠宰场,杀的生比你吃的盐还多,怎么没见什么报应?\"他朝外面喊道:\"王麻子!把这老东西给我轰出去!\"
王麻子拎着血淋淋的砍刀走过来,狞笑着推搡老人:\"老不死的,赶紧滚蛋!别在这碍眼!\"
老人被推出大门,却回头深深看了李二狗一眼:\"血债血偿,时候到了,它们会回来找你们的。\"说完,他佝偻着背,慢慢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上。
\"神经病。\"李二狗啐了一口,转身回办公室继续数钱。
那天晚上,王麻子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哼着小曲,锁上厂房大门,准备骑摩托车回家。月光惨白,照在屠宰场斑驳的墙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奇怪,怎么这么冷...\"王麻子搓了搓手臂,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猛地回头,厂房大门纹丝不动,但声音分明是从里面传来的。
\"谁?\"他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尖锐。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枯树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地上爬行。
王麻子咽了口唾沫,掏出钥匙重新打开大门。厂房里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照在悬挂的肉钩上,那些钩子像一排排等待猎物的獠牙。
\"有人吗?\"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突然,最深处传来\"哗啦\"一声,像是铁链被拖动的声音。王麻子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抄起墙边的铁棍,慢慢向声源处走去。
冷。越来越冷。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尽管现在是夏末。
\"谁在那里?\"他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借着微弱的红光,他看到屠宰区的铁钩在轻轻晃动,仿佛刚刚有什么东西碰过它们。地面上,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从排水沟延伸出来,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王麻子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那液体——是血,新鲜的血。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今天明明打扫干净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像是水滴落地的声音。王麻子慢慢转身,看到墙上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顺着墙壁流下,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
\"啊!\"他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重重摔在地上,铁棍脱手飞出老远。
当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麻子僵住了,他缓缓转头,看到一张惨白的牛脸正对着他,空洞的眼眶里流着血泪,裂开的牛嘴中发出\"咯咯\"的笑声。
\"不...不要...\"他颤抖着,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牛头缓缓凑近他的耳边,呼出的气息冰冷刺骨:\"你...喜欢...电击...是吗...\"
第二天清晨,李二狗发现王麻子的尸体悬挂在屠宰区最大的铁钩上,就像他们平时挂牲畜那样。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窟窿,心脏不翼而飞。
最诡异的是,尸体旁边放着一把电击棒,上面沾满了血。
\"这他妈怎么回事?!\"李二狗暴跳如雷,\"谁干的?!\"
其他工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老板...\"张胖子声音发抖,\"昨晚我走的时候,王麻子还好好的...\"
法医来了又走,给出的结论是\"意外死亡\",说是王麻子不小心触动了电击设备,导致心脏骤停。但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他的尸体会被挂在钩子上,也没人能解释为什么他的心脏不见了。
李二狗骂骂咧咧地安排人处理后事,然后催促工人们继续工作。\"别他妈磨蹭!今天的订单必须完成!\"
工人们战战兢兢地开始工作,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今天的屠宰场格外阴冷,血腥味似乎比往常更浓重了。
张胖子负责宰杀一批活鸡。当他抓起第一只鸡准备割喉时,那只鸡突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里竟然流出了红色的液体。
\"啊!\"张胖子吓得松手,鸡掉在地上,却不像平常那样扑腾,而是直挺挺地站着,继续用那双流血的眼睛看着他。
\"你...你看什么看!\"张胖子声音发颤,抄起刀就要砍下去。
突然,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你杀了我三百二十七个同类...今天...轮到你了...\"
张胖子惊恐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其他工人都在埋头干活,似乎没人听到这声音。
\"谁?!谁在说话?!\"他大叫起来。
李二狗闻声赶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发什么神经!赶紧干活!\"
张胖子捂着脸,再看地上,那只鸡已经死了,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他颤抖着继续工作,但耳边始终回荡着若有若无的鸡叫声,像是无数只鸡在同时哀鸣。
那天晚上,张胖子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周围堆满了鸡的尸体。突然,那些死鸡全都睁开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然后它们开始变异,长出人类的手脚,慢慢向他爬来...
\"不!不要过来!\"张胖子在梦中尖叫。
一只鸡爪搭上了他的肩膀,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浑身冷汗。窗外,月光如水,照在他的床上。他松了口气,正想翻个身继续睡,却感觉到肩膀上确实有什么东西搭着。
他慢慢转头,看到一只长着人手的鸡爪正搭在他肩上,身后,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第二天,人们在张胖子的鸡笼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喉咙被整齐地割开,就像他平时宰鸡那样。更诡异的是,他的尸体周围摆满了鸡头,全都面朝着他,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李二狗开始感到不安了。短短两天,死了两个工人,而且死法都和他们平时宰杀动物的方式一样。他想起了那个老人的警告,但随即又摇摇头。
\"巧合,都是他妈巧合!\"他自言自语,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的几天,恐怖事件愈演愈烈。工人们开始听到屠宰场里传出动物的叫声,有时是牛的低吼,有时是猪的尖叫,有时是无数只鸡同时扑腾翅膀的声音。但每当他们循声找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更可怕的是,有人看到水龙头里流出的不是水,而是血;有人发现自己的工具上莫名其妙地沾满了毛发和碎肉;还有人半夜醒来,看到床边站着模糊的动物影子...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工人间蔓延。有人提出辞职,李二狗却威胁要扣光他们的工资。在金钱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工人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工作,但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
第五天晚上,暴雨倾盆。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屠宰场阴森的轮廓。雷声轰鸣,像是某种巨兽的怒吼。
李二狗坐在办公室里,听着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心神不宁。突然,电灯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妈的,又停电!\"他咒骂着,摸出打火机点燃。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屠宰许可证在光影中扭曲变形,像一张狞笑的脸。
就在这时,他听到厂房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铁门。
\"谁在那儿?!\"李二狗厉声喝道,声音却有些发抖。
没有回答,只有持续的撞击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李二狗抄起手电筒和一把砍刀,壮着胆子走向厂房。手电筒的光线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微弱,只能照亮前方一小块区域。
当他推开厂房大门时,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屠宰区,李二狗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铁钩都在晃动,上面挂满了东西。但不是牲畜,而是他的工人们。七具尸体整齐地悬挂着,每个人的死法都对应着他们平时宰杀的动物:被电击的、被割喉的、被活活烫死的...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脸都扭曲成了动物的模样,有的长出了牛角,有的鼻子变成了猪鼻,有的脸上覆盖着鸡毛...
\"不...这不可能...\"李二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突然,手电筒熄灭了。黑暗中,他听到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还有各种动物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合唱。
\"血债...血偿...\"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那个老人的,又像是无数动物声音的混合。
李二狗转身想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手电筒突然又亮了,照在他面前的地面上——那里躺着王麻子的无头尸体,手里还握着那把电击棒。
\"轮到...你了...\"王麻子的尸体突然开口,声音却像是牛的哀鸣。
李二狗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无数动物的吼叫声中。手电筒再次熄灭,黑暗中只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和液体喷溅的声响...
第二天,警方在兴旺屠宰场发现了九具尸体。李二狗和八名工人的死状极其惨烈,法医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的尸体上会有动物的特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屠宰工具会以各种方式插入他们自己的身体。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屠宰场的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血手印——不,应该说是血蹄印和血爪印,像是无数动物曾在这里狂欢。
从此以后,兴旺屠宰场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地。每到深夜,附近的居民都能听到里面传出动物的叫声,有时还能看到铁皮厂房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有人说那是动物们在举行复仇的庆典,也有人说那是亡魂不得安息的哀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