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张宇站在原地没动。投影墙上的星图依旧亮着，七个红点安静地闪烁，像七颗被钉在夜空里的钉子。
没过多久，金属楼梯传来脚步声。陈渊重新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多了一个铅盒。他走到会议桌前，把盒子放在中央，打开盖子，露出里面那块带划痕的信号接收模块。
屋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都是反抗组织的核心成员。他们原本低声交谈着，看到这一幕全都安静下来。
“这是刚才从机甲上拆下来的。”陈渊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就在我们藏身的地方，被人动过手脚。”
有人皱眉，“谁干的？”
“影控会的人。”陈渊说，“他们不是在找我们，是在确认系统里有没有异常终端。就像检查灯泡亮不亮，轻轻拍一下就行。”
张宇接话：“这不是普通的监控。他们在为‘升维协议’做最后准备。明天凌晨两点，系统维护窗口开启，他们会借这个机会完成控制权移交。”
“什么意思？”一个年轻队员问。
“意思是，从那一刻起，所有接入城市主脑的人，思维都会被慢慢调整。”张宇调出一段数据流，“不会强制命令你做什么，但你会越来越容易接受他们的观点。比如你觉得加班不对，可连续三天系统推送‘奋斗是美德’的内容，你还坚持得了吗？”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
“这跟洗脑有什么区别？”角落里一个老战士终于开口。
“更可怕。”陈渊看着他，“洗脑你知道自己被控制。这个不一样，它让你以为一切都是自己选的。等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连反抗的想法都会被当成错误数据删掉。”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我们打进去就是了。”有人站起来，“直接炸了管理核心。”
“不行。”张宇摇头，“管理核心有三层物理隔离，外面还有自动防御炮台。强攻等于送死。而且他们一旦察觉，立刻就会启动紧急预案，整个计划就废了。”
“那你让我们怎么办？”那个老战士声音大了些，“蹲在这儿等他们把我们都变成提线木偶？”
陈渊没回答，而是走到墙边，一把扯下遮住星图的布。七个红点瞬间暴露出来。
“他们有七个前哨站，分布在城市各个地下节点。”他说，“每十二小时同步一次，确保所有终端在线。只要其中一个脱线，整个流程就得暂停重启。”
“你是想破坏同步？”老战士盯着地图。
“不是破坏。”陈渊说，“是骗。让它们看起来正常运行，实际上已经被我们接管。等他们开始移交控制权的那一刻，我们再切断主链。”
屋里一片静默。
“听上去挺美。”老战士冷笑，“可你怎么保证能混进去？那些地方守卫森严，身份验证层层叠叠，你拿什么过关？”
陈渊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微型读取器，“李哲最后一次登录的信息在这里。这玩意只能用一次，十分钟内有效。够我进主机房动手。”
“你就一个人去？”那人不信。
“我去三个最难的。”陈渊指着西区、北区和东区的节点，“剩下的四个，需要你们上。”
“等等。”另一个队员突然插话，“你说的这些……我们连对方有多少人、装备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么冲上去，跟自杀有什么两样？”
这话一出，不少人点头。
张宇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插入加密卡。屏幕上跳出一段通信记录。
“这是从李哲身上截获的指令流。”他说，“影控会内部代号‘清道夫’的小组，已经在过去三个月替换了十七个关键岗位的技术员。这些人现在还活着，但权限已经被后台覆盖。他们每天照常上班，其实只是傀儡。”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觉得能躲？躲到废片区去？可只要你还用公共网络，只要你还接市政能源，你的设备就在他们的监控范围内。他们不需要派兵，只要一道更新，就能让你的大脑自动屏蔽‘反抗’这个词。”
会议室彻底安静了。
过了几秒，有个年轻的女队员小声问：“那……我们的家人呢？孩子、父母，他们怎么办？”
陈渊看着她，“我不逼任何人留下。现在想走的，可以离开。我们会提供掩护通道，保证安全撤离。”
没人动。
一分钟过去，椅子纹丝未动。
张宇轻声说：“他们不是要占领城市，是要改写生活。以后你爱谁、恨谁、信什么，都不再是你自己的选择。那种世界，你要你的孩子活在里面吗？”
他调出一段画面：街角的小贩在卖早点，学生背着书包过马路，老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看报纸。
“这些人不知道危险来了。”他说，“但他们值得被保护。”
陈渊举起拳头，低声道：“为了不让明天变成谎言，今天我们必须站起来。”
起初没人响应。
然后，坐在最前面的那个老战士缓缓抬起手，握紧拳头。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个拳头举了起来，没有喊口号，也没有鼓掌，只有沉默中的坚定。
张宇把加密卡重新收好，放在胸口内袋。他看向陈渊，“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具体分工。”
“先定人。”陈渊说，“每个节点必须由熟悉地形和技术的人负责。西区我来，那里有旧通风管道可以绕开巡逻队。北区交给老周，他以前在市政工程队干过。东区……”
“我上。”一个瘦高的男人开口，“我在那边做过三年电力巡检，闭着眼都能摸进去。”
陈渊点头，“其他人按区域匹配，今晚必须完成路线勘察。信号发生器每人配一套，确保脱线后能模拟应答。行动时间——”
“等等。”张宇打断，“我们还没讨论失败后的撤退方案。”
“没有撤退。”陈渊看着他，“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成功，我们夺回城市；失败，所有人一起消失。”
“太冒险了。”张宇皱眉，“至少留一条后路。”
“后路早就没了。”陈渊指了指屏幕上的星图，“你以为我们现在做的事能瞒多久？他们迟早会查到李哲失联。等他们启动全面排查，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你我。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
张宇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陈渊转向众人，“接下来二十四小时，所有人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断绝一切非必要通讯，关闭个人终端定位功能。我会把伪造信号包的参数发给你们，抓紧时间测试。”
他顿了顿，“这不是任务，是保卫我们的生活。”
这句话落下，没有人回应，但每个人的背都挺直了。
张宇坐回指挥台旁，手指在倒计时界面上滑动。距离系统维护窗口还有十九小时三十八分钟。
陈渊站在投影墙前，目光落在七个红点上。他的机甲还穿在身上，肩部装甲有一道未修复的裂痕。
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节奏很急。
张宇抬头看了眼监控屏，“是后勤组的小王，脸色不太好。”
陈渊转身面向门口。
门被猛地推开，小王冲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张打印纸，声音发抖：
“刚收到消息，东区节点……提前六小时启动了自检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