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永宁就率先出门了。
她来到昨日藏人的墙角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不由地又想起之自己前占的那个卦象,观卦么?确实很未知啊,探索么,好像也不必了。
既然人已经离开,她也没有多大的感怀,至于那人是死是活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已经遵从自己的良心去救人了。
她收起早就准备好的一袋贝币,换了方向去往粮铺。
……
往日里,永宁都是在占家吃过朝食才出门的,今天她出门时,占家人都还在睡梦中,她也不想吵醒他们,所以就只喝了一碗水。
难得只有她一个人上街,她走得更慢了,路过一家店铺时,她停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店铺门上挂了块太极八卦图的木板。
咦?这是卖什么的?
她好奇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一个长须老头正坐着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后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卦,两百朋。”
嗯?
原来是个卦馆啊!
只是什么卦要两百朋?这也太贵了吧!
她算不起,扭头就要走。
长须老头却急了,猛地跳了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绿豆大的眼睛怒目而斥:“老夫看你近来有血光之灾,何不算上一卦?”
永宁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敢情这商朝也有神棍啊?她看向老头的眼睛,试图从缝隙里找到一丝可疑,顿了顿后:“哦,知道了,谢谢,卦就不必了。”
奈何老头干脆直接挡在门口:“愚妇妄作,恐祸及家人!”
这一句话就把永宁给惹恼了,什么愚妇?会不会说话呢!她哪里蠢了?更何况她才十来岁,这么年轻还没嫁人,就算是这里多半以“妇”称呼女子,可叫一个“女”会怎么呢?还有什么祸及家人?她现在的家人全都死完了好吗!
“你——”
她拼命压下怒气。
“你说我有血光之灾?”
长须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不速速求老夫,老夫或许能解。”
永宁眉毛一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看好了!”
刚好她昨天睡得不太好,今天早上起来额头上就长了颗痘。
说着她手指一捏一挤,痘痘瞬间爆破,流出一小股血丝。
“喏,这就血光之灾,已经解了,再胡搅蛮缠小心我让人在你门上泼大粪!”
长须老头双眼睁圆,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愚妇!愚妇、愚……”
“我愚你大爷!”
永宁实在没忍住,一拳就打了过去,打完立刻就跑。
……
过了一会儿,拐角处,一个小摊边,一把笊篱放下,露出永宁的脑袋。
“大爷,人走了吗?”
接着,头上响起一道沉稳中气的声音:“早走了,快出来罢!”
永宁这才站起身:“真是晦气,大早上就遇到了骗子!”
“那是陆氏的卦馆,你得罪了里面的卜者,之后要诸多小心。”
摆摊的人,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头发和胡须都有些泛白。
永宁有些奇怪,这里是东城,陆氏不是在南边么,怎么在这里也开卦馆啊?
她还在孤疑中,那边有一波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询问路人,还拿着手中的帛布不断对比。
她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摆摊大爷就替她解惑了:“听闻昨日莘氏的东城重屋遭贼人闯入,还重伤了不少莘氏家奴,这是莘氏派人抓那凶徒呢!”
这不就是说的她?
永宁心扑通扑通直跳,不忘自我安慰,昨夜那么黑,她又灰头土脸的,应该认不出她来,会阵法那家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人不主任,更没有谁可以证明昨晚的人是她了。
眼看那群和占甲一样身强体壮的人正一步步往这边靠近,永宁悄悄咽了咽口水。
不是,莘氏不是在西边么?怎么还可以在东城盖宗祠啊?这占氏是不是要破产倒闭了啊?一家两家的都侵占自家地盘了,这不是日薄西山嘛!
接下来,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群人就径直从摊子前走过,没有看永宁一眼,也没有看摊主大爷,就这么直接略过了摊子。
人走后,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摊主大爷把摊子上的几个笊篱一掀重新摆放后,摊子前行人的视线才落了过来。
永宁眼睛一瞪:“大爷,您刚刚做了什么?怎么那群人会无视我们?”
她确定是这个大爷做了什么,不然那群人把大街上所有人都问了,怎么就偏偏露了这个摊子?
摊主慈善一笑:“唤老朽吕伯就好,小小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
永宁眨着眼,好神奇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个吕伯难不成是什么隐世高人?
然而,下一秒,她看到吕伯的担子里挑的都是些粗细不一的面粉时,有些不确定了。
这周围要么是食铺,要么是酒肆,不远处就是占氏粮铺,在这里摆摊卖面粉?卖得出去吗?
吕伯似乎完全没看见永宁的好奇,云淡风轻说着:“老朽出门前一算,今日会遇贵人,殊不知竟是小友。”
“啊?我?贵人?”
永宁一愣,不是,这商朝随便抓一个都会算卦占卜的吗?
吕伯莞尔:“贵从西来向东而去,老朽今日就碰见小友一人。”
这什么跟什么?
永宁眼看去粮铺要迟了,刚想道谢离开。
摊子前来了一个男人。
“老先生,你着面想换点何物?”
这时的老百姓不是人人都有充足的贝币可以流通贸易,大多数人用的还是以物换物。
吕伯回:“无论何物都可。”
男人笑道:“那吾用两只小鸡交换可否?”
吕伯连忙应声:“行行。”
男人笑容更大了:“不巧,今日出来并未带鸡,这面粉吾先拿走,明日吾再把鸡带来。”
说着就去抬地上的箩筐。
永宁看不下去了:“喂!明天你把鸡拿来了再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男子脸色一变,抱起面粉满是不善:“尔是何人?莫非以为吾会诓骗老先生?”
不然呢?
永宁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已经被一旁的吕伯拦下:“后生且去,明日老朽在这等着。”
男人这才骂骂咧咧地抱着面粉离开了。
永宁心有不甘:“吕伯,那人分明就是骗子,你竟然这么相信他?”
吕伯也不计较:“凭心而为,结善因得善果。”
嗯?
永宁本来还以为吕伯是个没心眼的老好人,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啊!这是在考验一个人的道德素质,如果那个人没来是不是就会自食恶果呢?
“您不是会算卦吗?何不算上一卦免得明天白跑一趟。”
吕伯却摇头:“无有师保,如临父母。善为易者不占,其心同也。”
永宁若有所思,人靠自己走上社会,没有了老师的引导和他人的保护,所以就要像面对父母的指导一样谨慎行事。而善于研究易的人不占卜,因为他们的内心已经和易相同,意思就是善于占卜的人思想深度已经和易经一致,深解其趣,掌握其精,这样的人知性明理,了明大道,顺应天意,乐知天命,善于应对发生的变化和问题,内心不会糊涂,就不会热衷于占卜命运。
简单来说参悟透了道理,认真做好每一件事,就不会执着于占卜了?
这吕伯究竟是何人?一开口就是如此名言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