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的清晨,青溪镇的雾气比往日更浓,连镇东头的粮仓都裹在一片白茫茫里。粮仓门口的老槐树下,两个“守卫”靠在树干上打盹,腰间的刀鞘斜斜挂着——这是周文彬安排的眼线,故意装作松懈的样子,引“鹤老”的人上钩。
苏清鸢躲在粮仓西侧的草垛后,指尖攥着块冰凉的石头。她特意换了身灰扑扑的男装,头发束在布巾里,连说话都压着嗓子,混在埋伏的差役里。刘三则被安排在粮仓内侧,一旦看见“鹤老”的人,就咳嗽三声作为信号。
“清鸢丫头,等会儿动手时,你躲远点,别往前冲。”身旁的差役头李捕头压低声音,他见过苏清鸢上次在县衙的模样,知道这姑娘胆子大,但也实在担心她出事。
苏清鸢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粮仓门口。雾气渐渐散了些,能看见远处的石板路上,慢慢走来一队人——四个挑着担子的汉子,后面跟着个穿青色长衫的人,手指上那枚玉扳指在晨光里闪着光,正是戴玉扳指的男人!
他身边跟着刀疤汉子,还有两个陌生面孔,手里捧着个木盒,看模样像是装文书的。几人走到粮仓门口,戴玉扳指的男人停下脚步,打量着“守卫”,嘴角勾起抹冷笑:“兄弟们倒是清闲,这粮仓的差事,看来挺舒坦。”
“守卫”迷迷糊糊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你们是干啥的?粮仓重地,闲人免进!”
“闲人?”戴玉扳指的男人从怀里掏出张黄色文书,递了过去,“奉上面的令,来调取一批官粮修缮河堤,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盖了官印的!”
“守卫”接过文书,假装仔细看了看,又递还给身边的同伴,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慢悠悠站起身:“既是上面的令,那你们进去吧,不过只能在西侧库房搬粮,其他地方不许乱闯。”
戴玉扳指的男人没起疑,挥了挥手,带着人往里走。刚踏进粮仓大门,内侧突然传来三声轻咳——是刘三的信号!
“动手!”李捕头大喝一声,草垛后、墙角边瞬间冲出二十多个差役,手里的长刀出鞘,“哐当”声刺破清晨的宁静。
戴玉扳指的男人脸色骤变,转身就要跑,却被李捕头拦住去路。刀疤汉子抽出腰间的短刀,护在戴玉扳指的男人身前,对着差役吼道:“谁敢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周文彬从粮仓内侧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几张假文书,脸色铁青,“用假官印、伪造文书骗官粮,还敢在这里撒野?拿下!”
差役们一拥而上,与戴玉扳指的手下打了起来。粮仓里顿时乱作一团,挑担子的汉子没几下就被制服,可刀疤汉子和戴玉扳指的男人身手不错,尤其是刀疤汉子,手里的短刀耍得又快又狠,几个差役都被他划伤了胳膊。
苏清鸢躲在草垛后,看着戴玉扳指的男人往粮仓东侧跑——那里有个小门,是他早就留好的退路!她顾不上李捕头的叮嘱,抓起地上的木棍,悄悄绕到东侧,正好撞见戴玉扳指的男人要推门。
“想跑?”苏清鸢压低声音,一木棍砸向他的后背。戴玉扳指的男人吃痛,转身挥拳打过来,苏清鸢赶紧躲开,木棍却被他一把夺过,狠狠摔在地上。
“又是你!”戴玉扳指的男人认出了她,眼神里满是狠戾,“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看你还能往哪儿跑!”他伸手去抓苏清鸢的衣领,苏清鸢往旁边一躲,指尖摸到袖中藏着的剪刀,“唰”地掏了出来,对准他的手腕。
戴玉扳指的男人吓得赶紧缩手,就在这时,李捕头追了过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戴玉扳指的男人“扑通”跪倒在地,李捕头立刻掏出铁链,将他的双手捆住。
“抓住了!”差役们欢呼起来,刀疤汉子见首领被抓,也没了反抗的心思,被差役们按在地上,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周文彬走到戴玉扳指的男人面前,踢了踢他手里的木盒:“这里面装的,就是假官印吧?”打开一看,果然是枚铜制的假官印,上面的纹路粗糙,和真官印差得远。
“大人,草民……草民只是奉命行事,都是‘鹤老’让我做的!”戴玉扳指的男人慌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知道‘鹤老’的藏身地!只要大人饶我一命,我就告诉您!”
周文彬眼睛一亮:“哦?‘鹤老’在哪儿?如实招来,若情况属实,本府可饶你不死。”
“‘鹤老’在江南的苏州府,住在城西的悦来客栈,他还有个秘密据点,在城外的破庙里!”戴玉扳指的男人喘着气,“他还说,等拿到官粮,就用官粮换一批劣药,运去北方卖,赚了钱就离开苏州府!”
苏清鸢心里一沉——原来“鹤老”不仅想偷官粮,还打算继续贩卖劣药,坑害更多人。
周文彬立刻让人把戴玉扳指的男人和刀疤汉子押起来,又派了几个差役快马加鞭去苏州府,通知当地官府抓捕“鹤老”。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看向苏清鸢:“这次多亏了你和刘三,不然还真让他们把官粮骗走了。”
“大人客气了,为民除害,是民女应该做的。”苏清鸢收起剪刀,心里却没多少轻松——“鹤老”还没抓到,只要他还在,就始终是个隐患。
收拾完现场,周文彬带着人回县衙,苏清鸢也跟着回去。路过青溪镇的大街时,不少村民围过来看热闹,得知差役们抓住了偷官粮的贼人,都拍手叫好。
“听说这些人就是卖劣药的,之前钱东家就是跟他们一伙的!”
“多亏了苏姑娘,还有县丞大人,不然咱们青溪镇的官粮都要被他们偷走了!”
“苏姑娘真是好样的,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胆识!”
苏清鸢听着村民们的夸赞,心里却有些复杂。她抬头看向仁心堂的方向,想起沈砚——破庙那事后,沈砚就去了苏州府,说要追查“鹤老”的线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回到县衙,周文彬让人给苏清鸢和刘三各赏了五十两银子。刘三拿着银子,激动得手都在抖:“多谢大人!多谢苏姑娘!我终于能跟媳妇孩子团聚了!”
苏清鸢却把银子推了回去:“大人,这银子我不能要。能抓住贼人,保住官粮,就已经够了。若是大人不嫌弃,不如把这银子分给受伤的差役兄弟们,他们才是最辛苦的。”
周文彬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好一个明事理的姑娘!就按你说的办!”
离开县衙时,已是中午,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苏清鸢往桃花村走,路过云来客栈时,看见差役们正在拆除客栈的招牌——周文彬已经下令,将云来客栈改成粮仓的附属库房,以后专门存放农具和种子,再也不让这里成为“鹤老”的据点。
走到村口,就看见明宇背着书包跑过来,身后跟着林氏。“姐!你回来了!里正叔说你跟差役们一起抓了坏人,是不是真的?”明宇眼里满是崇拜,拉着苏清鸢的手不放。
林氏则是一脸担忧,上下打量着苏清鸢:“没受伤吧?我在家担心了一早上,就怕你出事。”
“娘,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苏清鸢笑着挽住林氏的胳膊,“坏人都被抓住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怕了。”
回到家,林氏做了苏清鸢最爱吃的鸡蛋面,还煮了个鸡汤。明宇坐在桌边,叽叽喳喳地问着抓坏人的经过,苏清鸢捡着不危险的地方说,听得明宇眼睛发亮,说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做个勇敢的人。
吃完饭,苏清鸢坐在院子里晒草药,来福趴在她脚边打盹。院角的薄荷已经长得很高了,风一吹,带着淡淡的清香。她想起第一次在云来客栈后院发现账本时的紧张,想起破庙设局时的惊险,想起今天在粮仓的对峙……这一路走来,虽然危险重重,但她终究没退缩,还保护了家人和乡亲们。
可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还带着个熟悉的声音:“苏姑娘,在家吗?我是沈砚。”
苏清鸢赶紧起身开门,只见沈砚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衣服上还有些污渍,脸色也不太好。“沈公子,你怎么回来了?苏州府那边怎么样了?”
沈砚走进院子,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们去苏州府的悦来客栈和破庙查过,‘鹤老’早就跑了,只留下些空箱子。不过我们在破庙里发现了封信,上面提到了一个地方——青溪镇的后山,说要在那里‘交接货物’。”
苏清鸢心里一紧:“后山?‘交接货物’?难道他还没放弃,要回青溪镇来?”
“很有可能。”沈砚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苏清鸢,“信上没写具体时间,但看墨迹,应该是最近写的。我担心你和乡亲们的安全,就赶紧回来报信,还让手下的人去后山探查了。”
苏清鸢接过信,上面的字迹潦草,只写着“九月十五,后山老磨坊,交接货物,勿误”。九月十五,还有六天!
她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那里的树林茂密,老磨坊早就荒废了,平时很少有人去——“鹤老”选在那里交接货物,就是看中了那里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
“沈公子,我们得赶紧告诉周大人,让他派人去后山埋伏,不能让‘鹤老’的阴谋得逞!”苏清鸢攥紧了信,心里清楚,这或许是抓住“鹤老”的最后机会,若是让他这次跑了,以后再想追查,就难了。
沈砚点点头:“我已经派人去县衙通知周大人了。苏姑娘,这次恐怕又要辛苦你了——‘鹤老’的人认识你,也知道你跟官府合作,说不定会用你家人来要挟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苏清鸢心里一暖,沈砚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总能考虑到她的安危。“我会的,沈公子。只要能抓住‘鹤老’,彻底铲除这伙人,再辛苦也值得。”
夕阳西下,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清鸢看着手里的信,又望向后山的方向,眼神坚定——这一次,她一定要跟“鹤老”做个了断,让青溪镇真正恢复太平,让家人和乡亲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