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算盘那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这冷若冰霜却又不是面瘫的掌舵绣娘给勾搭上了。
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盘山公路的寂静。巧的是,这地方是算盘选的,跟我商量的时候,总觉得莫名的熟悉。既然是旅行,索性也不再去想,放空一切驶向了那个被遗忘的标记。
“要的就是没被资本套路的感觉!”算盘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得意地比划,“那些景点人太多,容易把我家小冰冰挤坏了!你看这云雾,这深谷,这才叫生活!”他透过后视镜,试图捕捉夏语冰的反应。夏语冰穿着一身黑色旅行装,长发束在后面高高竖起,透着股英气。她瞥了眼窗外,没有说话。
林月玲靠在我肩头,穿着浅色连衣裙,素面朝天,却不影响魅惑众生。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她握紧我的手,轻声说:“这里真安静,好像整个世界就剩我们了。”
我笑了笑,心底却盘旋着若有若无的彷徨。之所以选这里,也不全是为了风景。师父的记事本里,有一页记载着:“听泉有双井,映照生死影;金环缠青丝,旧怨待新偿。”旁边还画了个缠着丝线的环形图案。我现在结了婚,有了家庭,更是急着摆脱这个死劫。百日劫已经过了一大半,任何线索我都不能错过。
导航在进入山区后彻底成了摆设。凭着模糊的路牌,我们在黄昏将尽时,终于抵达了那座群山环抱,停留在时光之外的镇子。旁边有一块大石头,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听泉镇。
镇子静得可怕。青石板路蜿蜒穿过两旁黑瓦压顶的老宅。许多窗户都有破损,黑洞洞地,像是废弃很久了。零星几个居民,悄无声息地走过,对我们的车视若无睹,他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这地方……怎么跟鬼城似的?”算盘放缓车速,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按照断网前查到的住宿信息,我们找到了听泉客栈。那是座稍显齐整的三层木楼,但檐角挂的几盏红纸灯笼,在渐起的山风中摆动,摇曳不定,无端透着股阴森。
推开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门轴发出的呻吟声,打破了死寂。
前台一个穿着深蓝色土布衣服的老太太应声抬起头。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脑后的发髻上插着根古旧的银簪。在油灯下缝补着什么,一双眼睛像蒙着云雾,当她看向我们时,却让人感到战栗。
“住宿?”她的声音又粗又哑。
“对,两间房。”我上前一步。
我刚想要拿手机,确定订单,却发现手机早已经没了信号。
老婆婆的眼珠,从我们脸上逐一扫过,尤其在林月玲和夏语冰身上停留了更久。然后,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摸出两把系着红绳的黄铜钥匙。
“三楼,左手边。”她将钥匙推了过来,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本店的规矩是:男女不得同房。两位先生住止水,女士住流云,对门。”她语气平淡,带着老年人独有的倔强偏执。
“啊?婆婆,我们是两对情侣……。算盘脱口而出,试图争辩。
老婆婆的脸瞬间沉下,眼珠寒光乍现:“规矩就是规矩!不想住,门在那边。”她指向门外,姿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夏语冰冷艳的目光瞥了眼算盘:“忍着!”算盘悻悻的退开了。
她上前,拿起属于那把流云间的钥匙,指尖从老婆婆手背上划过:“谢谢。”
老婆婆身体一僵,看了一眼夏语冰离去的背影。
这古怪的规矩让我疑窦丛生,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老婆婆身上有一股陈腐的气息,不像活人……。
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咯吱咯吱,仿佛随时会坍塌。三楼走廊异常昏暗,只有尽头的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天光,空气里混杂着木头腐朽和草药的味道。
两间房果然门对着门。我们先帮她们把行李拿了进去。房间出乎意料的干净,家具都是老式的,还有一个模糊的梳妆台。窗户正对着后院,能清晰的听到泉水声,但望出去,只有一片幽深浓密的竹林。
“这地方……怎么有点渗人呐!”算盘吸溜一声,搓了搓胳膊,“那老太婆,我怎么觉得有点古怪呢?”
夏雨冰走到窗边,一言不发,背影挺拔孤峭。
林月玲站在房间中央,目光有些游离,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梳妆台上,瞳孔微微收缩。
梳妆台上,除了那面模糊的铜镜,还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条缠臂金。
由韧性很好的金色金属薄片打造,镂刻着缠枝莲纹。这条本应缠绕在女人手腕上的首饰,却被几缕长发缠绕着。发丝的光泽与金饰的黯淡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这是什么?”林月玲的声音带着颤抖,警惕的看着,眼神里混杂着吸引力。我的心沉了下去。月玲总会被这些带有灵异气息的东西吸引?
夏雨冰转过身,目光落在缠臂金上。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审视着:“缠臂金……”她的眼神中也带着诡异。
“别碰它!”我沉声道。那缠臂金散发的阴冷比这房间的温度更低,缠绕的发丝透着一股邪性,让我本能地感到危险。
正当我们惊疑不定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清越婉转,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哀怨……哼唱。像一个女人在低低唱着没有歌词的歌谣,声音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门外走廊。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那老婆婆干涩的声音,这次是隔着门板,却异常的清晰好像在耳边低语:
“客人,夜里……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待在房间里,莫要出来。尤其……莫要靠近后院那对泉眼。切记!”
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客栈里回荡,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然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窗外,酝酿已久的山雨,终于哗啦一声,倾盆而下,密集地敲打着窗棂和瓦片。
我们的蜜月之旅,从踏入这间听泉客栈起,就被无形的规则和这件诡异的缠臂金拖入了未知的漩涡。而这雨夜之中,被尘封的往事纠缠的魂灵,正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