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汉陵上空那场惊心动魄的隔空交锋虽已过去数日，但其带来的阴影却如同铅云般沉重地压在长安城，尤其是皇宫之上。那股冰冷、怨毒、充满毁灭气息的龙怨帝戾，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李渊和他的心腹重臣们，那被惊醒的凶物绝不会善罢甘休。被动防御，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会来临、威力可能更强的爆发，绝非李渊的风格。
两仪殿内，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李渊端坐龙椅，面色沉静，但指尖无意识敲击扶手的动作，却透露着他内心的急迫与决断。下方，李靖、袁天罡、李淳风、房玄龄、杜如晦等核心重臣齐聚，人人面色凝重。
“陛下，”李靖率先开口，这位军神哪怕面对超凡之事，也依旧保持着军人的冷静与条理，“汉陵凶险，远超预期。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们对陵内具体情况、那龙怨帝戾的活动规律、以及三件重器的确切状态所知仍甚少。盲目打造应对之物，恐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臣以为，仍需设法探明虚实。”
袁天罡立即附和：“卫公所言极是。陛下，那龙怨之气虽凶戾，然其被大阵镇压数百年，方才爆发又受陛下龙气重击，必有衰弱周期或运转规律。若能探知其薄弱之处或能量流转节点，或可找到应对之法，甚至……利用其力。”
李淳风却面露难色：“师父，道理虽如此，可如何探明？陛下以神农生机为桥，尚遭重创。寻常修士乃至军队，靠近都是死路一条！那外围的虚幻战魂和怨气侵蚀，绝非人力可挡！”
“所以，需要方法，更需要……决心和牺牲。”李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重量，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朕知道，每一次探索，都可能意味着伤亡。但有些路，必须有人去走，有些代价，必须有人去付。为了大唐的安稳，为了不再让那鬼东西威胁朕的子民，这个险，不得不冒。”
他看向李靖：“药师，你从‘龙武卫’（秘密组建的超凡部队）和镇异司中，挑选一批最精锐、意志最坚定、且对负面能量有一定抗性的好手。不需要太多，三十人足矣。要的是绝对的精锐和服从。”
他又看向袁天罡和李淳风：“袁卿，李卿，你二人全力施为，测算出下一次怨气爆发的间歇期，或者说，相对平稳的‘窗口’。并绘制尽可能详细的护身符箓、隐匿阵盘，为他们争取时间。”
最后，他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房玄龄和杜如晦身上：“玄龄，克明，做好善后抚恤，最高规格。若有人回不来，其家族由帝国荣养；若有人伤残，太医院竭尽全力救治，赐予厚禄。朕，不能寒了忠勇之士的心。”
“臣等遵旨！”五人齐声应道，心情皆沉重无比。他们明白，陛下这是要派出一支敢死队，用生命去换取那至关重要的情报。
三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渭北禁区外围，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三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壮士已然集结完毕。他们并非普通的军士，其中半数来自李靖亲手调教的“龙武卫”，身着特制的暗色符文轻甲，背负经过道术加持的劲弩与破邪刀剑，眼神锐利而沉静，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另外半数则是镇异司的精英探员，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身上佩戴着各种罗盘、符袋以及奇特的探测法器，神情专注而带着一丝学者般的探究欲。
为首的，是龙武卫的校尉张威，一个面容坚毅、疤痕纵横的老兵，据说其祖传的横练功夫已臻化境，气血旺盛，对阴邪之气有天然抗性。另一位领队则是镇异司的资深勘测使，名为墨衡，年纪稍长，性格沉稳，精通风水阵法与机关术。
袁天罡和李淳风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袁天罡将一张张闪烁着微弱金光的“金刚护身符”亲自拍在每一位队员的后心，语气凝重：“此符可抵挡怨气侵蚀一时三刻，但绝非万能，一旦感觉符箓发烫，必须立刻撤退！”李淳风则将一个类似八卦镜的“窥阵盘”交给墨衡，快速交代着：“此盘能显示周围能量流动强弱，红色区域绝不可入，绿色或可尝试接近，白色为安全，但……我怀疑里面根本没有白色区域。”
李靖亲自前来送行，他没有多说，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张威和墨衡的肩膀，眼神沉重：“活着回来。情报重要，但人，更重要。”这位见惯了沙场生死的军神，此刻眼中也带着一丝不忍。
张威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疤痕扭动更显狰狞：“大将军放心，咱这条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乐意收！”墨衡则沉稳地点点头：“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与卫公所托。”
队伍沉默地转身，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向着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禁区核心潜行而去。
外围，李渊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远远眺望，目光幽深。袁天罡和李淳风站在他身后，全力感知着远处的能量变化，额角见汗。
最初的半个时辰，一切似乎很顺利。敢死队凭借特制的隐匿阵盘和符箓，成功避开了几波巡逻的虚幻战魂，逐渐靠近了那道巨大的地裂。
“能量反应极强，但……相对平稳。”墨衡紧盯着窥阵盘，上面大部分区域都是危险的深红，只有少数几条蜿蜒的路径呈现出暗黄色，“跟着我的指引，一步都不能错！”
队伍如同走钢丝般，在弥漫的灰黄色死气中艰难穿行。越靠近地裂，那股冰冷的帝威和怨戾之气就越发沉重，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金刚符开始微微发烫。
终于，他们抵达了地裂边缘。向下望去，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隐约可见那座巨大的青黑色石碑和幽深的墓门入口，周围扭曲的空间中，虚幻战魂的数量明显增多。
“校尉，你看那边！”一名眼尖的龙武卫队员压低声音，指向墓门左侧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片区域的能量颜色在窥阵盘上显得略浅，而且地面似乎有某种规律性的刻痕。
“像是一处辅助阵眼或者通风口？”墨衡眼神一凝，“或许能从那里窥探到内部情况，甚至找到一丝进入的缝隙！值得冒险一探！”
张威略一沉吟，看了看身后虽然紧张但依旧坚定的队员们，咬牙道：“好！两人一组，交替掩护，摸过去！动作要快！”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移动，试图靠近那片区域时......
异变陡生！
那看似平静的墓门入口处，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一双硕大无比、燃烧着猩红怨毒火焰的龙目虚影猛然在黑暗中睁开！仿佛沉睡的凶兽被细微的脚步声惊醒！
“不好！被发现了！快退！”墨衡骇然失色，大吼道！
但已经晚了！
“吼......！！！”
无声的灵魂咆哮再次降临，比上一次更加集中，更加狂暴！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瞬间刺向所有人的紫府神魂！
“噗！”“呃啊！”
几乎同时，超过十名队员，尤其是那些修为稍浅、意志力稍弱的镇异司探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七窍流血，一声不吭地直接软倒在地，生机瞬间被那恐怖的怨念冲击抹杀！
“结阵！气血狼烟！”张威目眦欲裂，咆哮一声，幸存的龙武卫队员瞬间背靠背结成战阵，全身气血沸腾，如同燃烧的火炬，试图以阳刚血气抵挡那无形无质的灵魂攻击！
墨衡也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的窥阵盘上，阵盘爆发出刺目光芒，勉强撑开一个小小的防护领域，将附近几人护住。
然而，那龙怨帝戾的攻击远不止于此！
墓门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机械巡弋的虚幻战魂，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空洞的眼眶中齐刷刷亮起猩红的光芒，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手持戈戟，如同潮水般向着幸存者们扑来！
这些战魂物理攻击或许不强，但它们蕴含的死气和怨念，却能直接侵蚀生灵的魂魄！
“杀！”张威怒吼，手中破邪战刀裹挟着灼热气血，一刀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战魂劈散，但那战魂消散时爆开的阴冷死气也让他浑身一颤，脸色白了一分。
其他龙武卫队员也纷纷挥舞兵刃，与战魂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与黑色的怨气不断碰撞、湮灭。不断有人被战魂扑中，虽然及时将其斩灭，但自身也被死气侵蚀，动作变得迟缓，脸色发青。
更可怕的是，地裂深处，那暗红的怨气开始如同触手般蔓延出来，缠绕向活人的脚踝，试图将他们拖入无尽的深渊！
“撤！快撤！”墨衡一边艰难地维持着防护领域，一边用特制的法器攻击着怨气触手，声音嘶哑地喊道，“情报已经够了！此地绝不可久留！能走一个是一个！”
这是一场绝望的撤退。来时小心翼翼的道路，此刻却布满了死亡的陷阱。不断有队员被战魂淹没，或被怨气触手拖走，发出凄厉的惨叫后便再无生息。
张威如同疯虎，断后死战，身上已多处被死气侵蚀，须发皆白，却兀自死战不退，为同伴争取时间。一名年轻的龙武卫队员为了救被缠住的墨衡，毅然返身冲向怨气最浓处，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破邪符箓，化作一团刺目的金光，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
当最后寥寥七八人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逃出禁区核心，冲回外围防线时，几乎个个带伤，神魂受损，更有两人刚冲出危险区域便吐血昏迷。
出发时三十名精锐，归来者，不足十人，且人人带伤，神情萎靡，眼中残留着巨大的恐惧与悲痛。校尉张威被抬回来时，已是气息奄奄，周身笼罩着一层黑气。
高台上，李渊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看着那惨烈的景象，看着那些抬下来的遗体与伤员，面沉如水，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袁天罡和李淳风迅速上前检查伤员和牺牲者的情况，脸色无比难看。
“神魂俱灭……好恶毒的手段！”
“死气侵体，本源受损……即便救回，恐怕也……”
李渊走到昏迷的张威身前，伸出手指，一点精纯的龙气渡入其体内，暂时护住其心脉，压制那肆虐的死气。张威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李渊，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清晰：“陛下……墓门左……侧……确有异常……能量……略弱……或有……破绽……兄弟们……值了……”说完，再次昏死过去。
李渊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那些牺牲者的遗体，又看向那依旧死气沉沉的汉陵方向。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怒意与决心，“墨衡！”
伤势较轻的墨衡挣扎着上前跪下。
“将你窥测到的一切，能量流向、战魂分布、那处异常点……所有细节，一字不落，绘制成图，呈报于朕！”
“臣……遵旨！”墨衡哽咽应道。
李渊转身，不再看那伤亡惨重的景象，他的背影在黎明微光中显得无比挺拔而肃杀。
“传令将作监，万年雷击木与陨铁针已送至，即刻开工！”
“朕，要亲自督造，戮神弩！”
“朕倒要看看，是那积攒了数百年的怨戾之气凶，还是朕汇聚当世龙气与至阳神材打造的屠龙之刃，更利！”
血的代价，换来了通往绝境的一丝微弱路径。复仇的火焰与终结威胁的决心，在李渊心中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