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事情，拉莱耶在坤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靠着出神入化的老千手段把接下来几天住豪华酒店的费用挣了出来，当然也没忘了适当输几把——如果太高调被人录下来发网上，会给他和琴酒造成不小的麻烦。
月光如纱，洒在芭提雅小河边的石板路上。河水汩汩流淌，倒映着岸边暖黄的灯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偶尔有载着游客的长尾船静泊着，船夫慵懒地摇着橹，船桨划破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远处酒吧街隐约传来的萨克斯风，与近处草丛里的蟋蟀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夜晚最温柔的背景音。
拉莱耶将下巴搭在琴酒肩上：“话说，琴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突发奇想的问题却让银发杀手犹豫了很久：“......不记得。”
“这种时候的标准答案不应该是一见钟情吗？”拉莱耶嘟着嘴装生气。
带着薄茧的虎口卡住他的下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忘了那些标准答案吧，说得好像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一样。”
“......我那个时候只想脱离组织视线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疯狂完成任务是为了快点获得boSS信任得到自由。”拉莱耶沉默半晌。
“我以为在废弃教堂那次，你会向boSS举报我故意寻死的——为什么没有？”
“那时没想到。”想起这些年的误解，琴酒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如果boSS知道你有这种行为，会重新派人像我一样贴身跟着你吧。”
因为清楚boSS不会把刚得到代号的自己再派回拉莱耶身边，所以不想让那个位置被另一个特定的人占据......大概就是这样。
拉莱耶窃笑：“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啊......不过琴酱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这个问题吗？”
“不需要，”琴酒低声道：“因为你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拉莱耶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其实琴酱会愿意和我在一起才让我惊讶。换作是我，也不会想跟这样的自己牵扯不清。”
二人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渐渐融入朦胧的夜色中。
“我对爱的理解，除了人类写的书之外没有任何参照物。”拉莱耶用随意的口吻道：“琴酱想知道我在成为吸血鬼之前的过去吗？”
琴酒垂眸看着他在月光下更加清冷飘渺的脸：“你想说，我就会听。”
“我之前的世界和这里的历史进展没有什么区别，我生于1895年，父亲是一位沙俄军官，妈妈是一个普通的长在山区的村姑，大概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她的脸，所以才会被沙俄的军官看上。”
拉莱耶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些久远的事情，结果再次提起，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有多么惊人。
“当时的中国很乱，土匪和军阀对普通百姓并不比外国的侵略者好到哪儿去，甚至折磨人的手段更惨无人道，所以嫁给我父亲时，她其实挺高兴的。”
父母的面容早已模糊，拉莱耶发现自己对五岁之前的幸福时光怎么都没有印象：“直到那一天......她亲眼目睹了海兰泡屠杀。”
“中国人的血把整个江面都染红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屠杀，只知道她回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是真的想杀了我，只是没办法亲自下手，所以在屋里烧了炭想让我慢慢死掉。然后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上吊自杀了。”
琴酒的心微微一颤。
“我想不起来她的脸，只记得那天我自己学会了撬锁，然后推门发现一对悬在半空中的脚。”拉莱耶轻声道：“就像我不记得那天之前她是怎么爱我的了，只记得那天她想杀我，而且已经付诸行动。”
“从那天起，爱意和杀意，我就分不清楚了。”
“后来一战开始、沙俄瓦解......发生了很多事。我父亲死于一战，然后我被祖父送到了军官学校，我身体孱弱没有办法参军，又因为有中国血统不被信任，最后因为在语言上展露天赋被当做间谍培养，派到了欧洲。”
“我本来想大展宏图来着，结果第三个任务就碰上了让当时的我世界观崩塌的血族，我本来是想故意激怒那个目标，结果因为把他说破防了，当晚就把我变成了吸血鬼。”
拉莱耶勉强笑了下：“吸血鬼不被允许参与人类的战争，其实还不错对吧？不然我大概早就死了.......说不定我早就想死了。”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拉莱耶唇上，像一片雪花落在初春的湖面。
拉莱耶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在重新跳动，一声一声撞着肋骨。
不是骤然贴近的掠夺，柔软的唇瓣相触——是比想象中更温热的触感，带着浅淡的薄荷与香烟的气息，轻轻覆盖上来。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受了重伤。”拉莱耶被这个吻弄得有点痒：“其实早就不痛了。但或许我喜欢疼痛，疼痛才能让我感觉到我还存在、还有人能在我身上留下印记。”
“所以，如果琴酱恨我的话，就尽管来恨吧。”
拉莱耶环住琴酒的脖子，逐渐加深这个吻：“只要你想，我允许你尽情地‘hurt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