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赵山河躺在病床上苍白“昏迷”的脸,王顶光嘶吼出的“人为”二字,毛亮传来的关于王珏信号消失、查伊一异动的加密简报,……所有这些碎片,在她精密如同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里疯狂碰撞、重组、推演。
夜色如墨,将白日里喧嚣的城市踩在脚下,化作一片无边无际、闪烁着冰冷微光的星河。山风凛冽,如同无形的巨手,撕扯着秦琉璃黑色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她独自一人站在观景平台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城市夜景,身后,那辆黑色的跑车如同蛰伏的猛兽,沉默地融入黑暗中。
南城,紫山之巅。
她需要这冷冽的风。需要这足以吞噬一切声响的寂静。需要站在这远离尘嚣的至高点,才能将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混杂着滔天怒意、冰冷杀机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的浊气,狠狠吐出。
一张无形的、恶毒的网正在收紧。而王珏,就是网上最疯狂、也是最不可控的那只蜘蛛。
她必须把他揪出来。在他造成更大破坏之前。
秦琉璃缓缓抬起手腕,一款特制的、表盘能显示复杂数据流的腕表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她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调出一个极其隐秘的追踪界面。屏幕上,一个微弱得几乎要消散的信号源,正在紫山半山腰某片区域极其不稳定地闪烁着。
这个信号源,不属于王珏。而是属于王珏身边那个极其擅长电子伪装和反追踪、代号“蝰蛇”的影子!这是“深蓝”耗费了巨大代价,才从王珏此前几次仓促通讯中捕捉到的一丝微弱指纹,如同在黑暗森林中捕捉到的一缕极其淡薄的、属于猎物的独特气味。
王珏像地老鼠一样藏了起来,物理屏蔽了一切。但他身边的人,只要动,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在这种对方也必然因王珏的疯狂行动而高度紧张、频繁对外联系协调的时候。
秦琉璃关掉腕表屏幕,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滑入跑车驾驶舱。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黑色跑车如同离弦之箭,却不是沿着来路下山,而是拐向了一条更为陡峭、几乎被废弃的盘山小路。车灯熄灭,她仅凭着对路况的记忆和超凡的夜视能力,在黑暗中精准地穿梭。
车速极快,却又异常平稳,如同暗夜中捕食的蝙蝠。最终,跑车在一个急转弯后的背风处悄然停下,彻底熄火。这里地势略高,下方不远处,一片稀疏的林地边缘,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一辆停在隐蔽处的黑色厢式货车,伪装得极好,几乎与山体阴影融为一体。若非那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源泄露,极难被发现。
秦琉璃如同幽灵般滑下车,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借助岩石和枯树的阴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山风吹过树林的呜咽、远处城市的低频噪音、甚至土壤下冬眠生物细微的蠕动声,都无法逃过她的捕捉。
她伏在一处冰冷的巨石之后,目光如同安装了高精度瞄准镜,穿透稀疏的枝桠,牢牢锁定了那辆厢式货车。
车厢侧门微微开着一道缝隙,那微弱的光亮正是从中透出。一个穿着深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的方向,靠在车门上,似乎在操作着手中的什么设备。那人身形精悍,动作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利落和警惕,时不时抬头扫视四周,显然是在放风。
但秦琉璃的目光,却瞬间越过了这个放风的暗桩,如同最精准的狙击子弹,射向了车厢缝隙的更深处!
就在那狭小的缝隙里,借着车内仪器屏幕反射出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了另一双眼睛!
一双同样警惕、却透着更深沉阴鸷和专注的眼睛,正紧盯着车内密密麻麻的屏幕!虽然只能看到小半张侧脸和那双眼睛,但秦琉璃的心脏依旧猛地一沉!
那张侧脸的轮廓,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她绝不会认错!
赵山河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总是笑得像只老狐狸、在赵氏集团里扮演着“忧心忡忡好舅舅”的二舅——林书铭的心腹助理,张启年那个老糊涂之前频繁接触、传递所谓“救命稻草”消息的“可靠中间人”——周炜!
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王珏藏匿点附近!出现在他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电光火石间,无数线索在秦琉璃脑中炸开!
周炜是林书铭最信任的白手套,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他在这里,只可能代表一件事——林家兄弟,或者说至少是林书铭,不仅和王砚亭有勾结,他们和王珏这条疯狗,也有联系!甚至可能……王珏能一次次躲过追踪,能拿到那些违禁设备,背后就有林书铭通过周炜提供的暗中协助!
是为了给赵山河制造更多的麻烦?是为了在林家趁火打劫的计划中再加一道保险?还是……他们之间有着更深层、更肮脏的交易?!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南城第一中心医院,VIp重症监护病房内。
幽绿的地脚灯依旧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病床上,赵山河覆盖在薄被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动弹了一下。
监测仪器屏幕上,代表心率的那条曲线,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该存在的波动峰值。
如同深渊之底,沉睡的巨龙,缓缓睁开了冰冷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