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寒重，马蹄声碎。
沈微澜裹着斗篷，踩着薄雪踏入军营时，风正卷着冰碴子往领口里钻。她低着头，借着斥候的腰牌混入营中，一路贴着营帐边缘走，直到后帐小门在眼前显现。
“东门那边动静够大。”她在心里默念，脚步未停。
果然，巡逻守卫被夏蝉制造的骚乱吸引，几人匆匆朝东边跑去。她趁机闪身而入，轻轻合上木门。
中军帐内，烛火摇曳。
谢云峥披甲未卸，正对着沙盘沉思。他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手中佩剑已握紧三分。
“进来吧。”他声音冷淡，并未回头。
沈微澜掀帘而入，斗篷下摆扫过门槛，带进一缕寒气。她解下兜帽，露出眉眼如画的脸。
“谢将军，别来无恙。”
谢云峥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你竟敢亲自来此？”
沈微澜轻笑：“前方战事吃紧，我若不来，谁替你稳住后方？”
她走到沙盘前，指尖轻点地图上一处山谷：“敌军若想伏击，必选此处冰瀑——地势高，易藏兵，且积雪厚重，可掩行踪。”
谢云峥眉头微皱：“你说得倒像亲眼所见。”
“我虽未亲至，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取出怀中药酒，滴了几滴在冰瀑标记处，“此药酒含酒精，挥发极快。若以火攻为引，可烧穿冰层，令敌军无路可退。”
谢云峥低头看着那滴药酒渐渐渗入地图，心中已有几分信服。但他仍不肯轻易点头：“火攻一旦失控，整片山谷都会陷入火海。”
“那就控火。”沈微澜语气笃定，“只需在两侧山壁布设干柴，以风向为引，便可精准引爆。”
她抬头看他：“你曾教我棋道，弃卒保车，当断则断。如今形势，岂非如此？”
谢云峥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
“好，我会按你的建议布置。”
沈微澜松了口气，转身欲走，却被他唤住。
“等等。”
她回眸，只见他从案角取来一面护心镜，递到她面前。
“这是……”她怔了一下。
“你送来的护甲中，这件最特别。”谢云峥低声说，“背面刻了一行字。”
沈微澜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
“愿得一心人。”他念出那句诗，目光灼灼看向她，“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成婚那日，我在婚书上写的藏头诗。”
沈微澜垂眸，掩饰眼底波澜。
“这护心镜，是秋蘅新制之物，需回收测试。”她伸手去接，“请将军归还。”
谢云峥却未松手，反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你还记得下半句吗？”他问。
沈微澜微微挣了一下，未能抽离。
“白首不相离。”她低声答。
谢云峥望着她，眼神深邃如夜。他袖口微动，露出半截手腕，墨痕隐约可见，正是当年落款处的印记。
“你一直留着它。”沈微澜忽然道。
“嗯。”他轻应一声，声音低哑，“从未洗去。”
帐外风雪渐急，烛光映着他二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帐布上，模糊又清晰。
良久，沈微澜轻轻开口：“将军，如今战事要紧，莫要分心。”
谢云峥这才放开她的手，将护心镜递还给她。
“你回去吧。”他说，“我会按你的策略行事。”
沈微澜接过护心镜，转身掀帘而出。
风雪扑面而来，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帐外，看了眼远处黑压压的天幕。
“小姐。”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冬珞悄然现身。
“安排好了？”她问。
“是。”冬珞点头，“第二批物资已备妥，只待明日启程。”
沈微澜颔首，抬步离去。
她走过营地，脚下的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远处传来巡更的梆子声，夜色沉沉，寒意刺骨。
然而，她的心，却比这夜色还要冷。
谢云峥站在帐中，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语。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墨痕，指尖轻轻摩挲。
“白首不相离……”他喃喃自语，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帐外忽有传令兵疾奔而来，打破了这份静默。
“将军！敌军夜袭，前锋已接战！”
谢云峥神色一凛，迅速披上外袍，大步走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