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走到监控屏幕前，看着画面里那辆驶出地下车库的黑色轿车。
“他们走了。”冬珞在一旁说。
“那我们就等真正的客人。”沈微澜转身走向车间，“把V2.1样机调到主测试位，接好电源，打开所有数据端口。”
夏蝉立刻动手拆旧线路的护板。春棠翻出配电图核对功率，大声问：“光伏组下午才到，厂区供电能撑住吗？”
“没问题。”秋蘅从药剂室走出来，手里拿着滤芯检测单，声音清脆，“新抑菌层已经装好，二十四小时杀菌率没下降，能耗还降低了半度。”
沈微澜接过单子扫了一眼，随手递回去：“准备三台整机，一台做48小时连续运行测试，另外两台备用。”
话音刚落，厂区大门的感应器突然响了。门卫传来消息：林振邦到了，带了五个人，全是技术岗的。
沈微澜整理了下袖口，淡淡道：“去接他们，直接带进车间。”
——
林振邦穿着灰蓝色工装，脚踩防尘鞋套。一进门，他没先看人，而是盯着净化机上的指示灯看了三秒。
“绿的。”他开口。
“一直绿着。”沈微澜走过去，语气平静，“从昨晚到现在，一次都没重启过。”
林振邦点点头，蹲下身检查底座接线。他摸了一圈接口边缘，掀开侧板查看散热孔后问：“你们改了风道？”
“加了导流槽。”沈微澜朝夏蝉示意一下，夏蝉立刻打开外壳，“原来气流在拐角处容易堆积，现在能顺畅排出去了。”
林振邦伸手进去探了探，指尖蹭到一点灰尘，拿出来看了看：“清过几次？”
“每十二小时自动除尘一次，灰尘超标会自动报警。”冬珞调出后台记录，“上次报警是凌晨两点十七分，系统自清后恢复正常。”
林振邦站起身，看向沈微澜：“我要它在pm500的环境下跑48小时，数据实时上传，第三方也能查。”
“行。”沈微澜回答得干脆，“你想让哪几家机构盯着？我们现在连欧盟环保署的监测平台都能对接。”
林振邦眼神微动：“你就不怕数据被抄？”
“怕，就不会开源了。”沈微澜笑了笑，“我们连控制指令都公开，谁想搭一台，自己去试。”
林振邦没再说话，转头对身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老陈，拟个测试方案。”
那人立刻掏出平板开始写。
——
测试启动后，一行人去了会议室。墙上挂着生产线布局图，春棠正拿着红笔标出模块装配区。
林振邦坐下没喝水，开门见山：“你们现在的组装节拍是多少？”
“平均每台四十三分钟。”春棠答，“熟练工三人一组，从框架组装到上线调试。”
“慢了。”林振邦摇头，“我们厂同类型设备，最快十九分钟。”
春棠眉头一皱：“差这么多？”
“问题出在质检环节。”林振邦起身走到图前，手指划过几个节点，“滤芯装完要单独测气密性，电机装完又要测电压平衡——这两个步骤完全可以合并。”
沈微澜走过来，看着他指的位置：“你是说，做成集成式检测工位？”
“对。”林振邦点头，“就像修桥，不用每根钢筋都单独验，绑成骨架一起过检，更省时间。”
春棠低头算成本：“改一条流水线，至少要换六台检测仪，还得重新培训工人……”
“钱不是问题。”沈微澜打断她，“关键是能不能提效率。”
春棠咬了咬唇：“如果按林总说的改，理论上能压到二十六分钟以内。”
“那就改。”沈微澜看向林振邦，“明天就动工，你们派工程师来指导，我们出人出力。”
林振邦盯着她看了两秒：“你不怕我借机摸清你们全部生产细节？”
“你要真想摸，早就派人来蹲点了。”沈微澜淡淡一笑，“何必等今天。”
林振邦忽然笑了：“你这人有意思。明明可以守着技术闷头干，偏要拉别人一起跑。”
“一个人跑得快，一群人才跑得远。”沈微澜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合作深化备忘录》，刚拟的。除了生产优化，我还想谈另一件事。”
林振邦接过翻开，目光停在第三条：“联合开拓国际市场？”
“东南亚有几个国家空气污染严重，政策也相对宽松。”沈微澜指着地图，“我们可以先送几台机器过去试运行，收集数据，建立口碑。”
“风险不小。”林振邦语气沉了下来，“那边标准不一，售后跟不上，很容易砸招牌。”
“所以才要联手。”沈微澜往前一步，“你们有海外渠道，我们有技术底子。设备出问题，你们当地团队能第一时间处理；我们远程支持升级。这不是单打独斗，是抱团出海。”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林振邦慢慢合上文件：“你考虑多久了？”
“从第一台净化机点亮绿灯那天就开始想。”沈微澜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知道有人想堵我们的路。但路越堵，我越要开出新道来。”
林振邦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在文件末尾签下名字。
——
签完字，林振邦没急着走。他让手下继续跟春棠对接改造细节，自己跟着沈微澜回到车间。
净化机正在模拟重度污染环境运行，显示屏上的pm值从500一路往下掉。
“你们真的把所有接口都公开了？”他忽然问。
“每一行代码都在官网上。”沈微澜点头，“谁有兴趣，都能自己编译系统。”
“就不怕被人改了作恶？”
“怕。”沈微澜看着屏幕，“可我相信，光够亮的时候，阴影藏不住。”
林振邦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背面写了一串号码递过来：“这是我私人联系方式。要是哪天发现有人拿假数据抹黑你们，直接打这个电话。我在商务部有熟人，能帮你们走快速认证通道。”
沈微澜接过，没道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冬珞快步走来：“小姐，刚收到消息，那家之前没回话的企业，说想派团队明天来参观试运行。”
“让他们来。”沈微澜说，“把今天的测试数据整理成简报，准备三份。”
“还有，”冬珞顿了顿，“c7节点注销后，又有新Ip在扫描我们的开源端口。特征码变了，但访问节奏一样。”
沈微澜眼神一冷：“换皮不换骨，还是他们。”
“要反制吗？”
“不。”沈微澜把名片收进衣袋，“让他们扫。扫得越多，暴露得越快。”
——
傍晚，林振邦离开前，站在厂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净化机的绿灯还在闪，是夜里不灭的星。
他忽然说：“你们缺个正式厂名。”
沈微澜站在他旁边：“还没想好。”
“叫‘清源’怎么样？”他说，“取‘浊尽清源’的意思。”
沈微澜没立刻回答。她望着远处太阳能支架上的余晖，轻声说：“再想想。”
春棠抱着文件走过来：“林总，这是明天施工时间表，您看看需不需要调整？”
林振邦接过翻了翻：“没问题。我让老陈带队过来，早上八点准时进场。”
“好。”春棠记下，“那我今晚就把工人召集起来开会。”
沈微澜转身往车间走：“冬珞，把东南亚那边的环保法规调出来，分类标注。”
“已经在做了。”冬珞打开平板，“第一批数据三小时后能整理完。”
夏蝉从外围巡逻回来：“东墙的监控探头装好了，新线路也埋完了。”
沈微澜点头：“今晚所有人轮班盯数据，48小时测试不能断。”
她刚要迈进车间，手机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四个字：
“小心同行。”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把手机倒扣在掌心。
抬头时，正看见冬珞在调试国际数据接口，屏幕上滚动着一串串海外监测站的编码。
春棠走过来问：“怎么了？”
沈微澜把手机递给她看。
春棠皱眉：“又是绿源的人？”
“不知道。”沈微澜收回手机，“但有人不想让我们走得太顺。”
她望向车间内那排整齐的净化机，灯光映在她眼里，风吹不灭那团火。
“那就让这条路，走得更稳一点。”
她推开车间门，声音传出来：
“把V2.1的运行日志备份三份，一份本地存，一份上云端，一份刻盘封存。”
冬珞应了一声。
春棠追上去问：“万一……他们真动手呢？”
沈微澜停下脚步。
“动手？”她嘴角微微扬起，“等他们敢露脸，咱们就让他们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公开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