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柱轰然压下，裂风扑面。
张小凡没有退。他猛地将手中碎裂的合欢铃砸向地面，一声清脆如骨裂的响动炸开，那残铃竟在触地瞬间迸出一道微弱碧光，直冲王座而去。
碧瑶的手指，在那光芒掠过的刹那，再度轻轻一颤。
“还没完。”张小凡低语，喉间泛着血腥气，却挺直了脊背。
岩台之上，陆雪琪猛然睁眼。她左臂早已无力垂落，右掌却狠狠划过天琊剑锋，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寒气骤起，沿着地面蔓延，凝成一道薄霜脉络，直逼张小凡足底。
“三息。”她声音微弱，却清晰，“撑住。”
张小凡感受到脚下一丝凉意渗入经脉，原本被毒蛊侵蚀的灼痛稍缓。他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灵力尽数灌入噬魂棒，黑焰自棒身腾起，缠绕双臂，与那碎铃共鸣。
秦无炎立于高台，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继而化作狰狞冷笑。
“好，好一个痴心妄想！”他双手猛然撕开胸前衣袍，露出一片漆黑如墨的符纹，指尖掐诀，自怀中抽出一枚乌光流转的骨符，“既然你们找死，那今日便让这魂魄，彻底焚尽！”
骨符离手，如影随形，直射碧瑶眉心。
“魂锁咒印？”张小凡瞳孔一缩。
那符没入碧瑶额头的瞬间，她全身剧烈抽搐，修罗印记暴涨，黑焰如潮翻涌，血池沸腾，腥气冲天。六根血柱齐震，重新凝聚成锁链，将她牢牢缚于王座之上。
“压制！”秦无炎厉喝。
七煞将同时出手。
影煞化作一道黑线，直扑张小凡后心；毒煞双袖一抖，灰绿色瘴气弥漫，所过之处岩石腐朽崩解；力煞怒吼一声，双拳砸地，整片岩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震荡之力逼得张小凡踉跄一步。
“来得好。”陆雪琪咬牙，天琊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截向影煞。
黑影一闪，被剑光逼退。
可毒瘴已至。陆雪琪抬手结印，寒气自掌心爆发，凝成一面冰盾。然而瘴气腐蚀极快，冰盾刚成即裂，一道毒雾擦过她右臂，皮肉瞬间发黑溃烂。
她闷哼一声，却未退。
“凡哥！”她喊了一声，真元自丹田逆行，强行冲入经脉，再从指尖喷出一道寒流，将逼近的毒雾逼退半尺。
张小凡回头，只看见她右臂森然见骨，心头剧痛。
“别管我……守住铃音！”陆雪琪嘶声道。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杂念。他将噬魂棒插入地面，双手捧起那枚碎裂的合欢铃，贴在胸口。
血，顺着伤口流下，浸透铃身。
“你说要回家……”他低声说，“我就算拼尽这条命，也带你回去。”
铃声再起。
不再是悲鸣，也不是急促的呼唤。它缓慢、稳定，一下一下，如同心跳，穿透毒雾与血浪，直抵王座。
碧瑶的身体忽然一僵。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微蹙，仿佛在疑惑——
为何这声音，会让她心口发紧？
秦无炎察觉异样，怒吼：“斩断共鸣！给我毁了那铃！”
影煞再度扑来，速度更快，杀意更浓。
张小凡不闪不避，左手握紧噬魂棒，黑焰逆卷成幕，右手仍护着那枚碎铃。
“铛——！”
影煞的匕首刺入黑焰，被硬生生挡住，火星四溅。
力煞趁机跃起，巨拳携风砸落。
“轰！”
地面塌陷，张小凡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却仍稳住身形。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秦无炎站在高台边缘，俯视下方，眼中杀意沸腾，“修罗王的位格，岂是区区执念能动摇？今日，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她如何亲手了结你们！”
他双手高举，血阵符纹疯狂旋转，碧瑶眉心的咒印再次亮起，黑焰缭绕，她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柄修罗王刃。
刃尖，直指张小凡。
“凡哥……”陆雪琪挣扎着爬起，想要拔剑，却发现天琊剑已被震偏数丈。
张小凡却笑了。
“你杀我，我不怪你。”他说，“可你若忘了我是谁……那才是真的输了。”
铃声忽地一变，轻柔如絮，像是南疆雨夜的呢喃，又似大竹峰清晨的风。
碧瑶的指尖，微微一颤。
那王刃的轮廓，竟出现了一瞬的模糊。
秦无炎脸色骤变：“还不动手？！”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血阵核心，符纹暴涨，黑焰倒卷，直接轰入碧瑶识海。
“啊——！”
她仰头嘶吼，身体剧烈颤抖，王刃重凝，杀意更盛。
张小凡知道，最后的机会，就在这一瞬。
他猛地将碎铃抛向空中，双手结印，以心头精血为引，催动佛魔道三气，强行融合，化作一道混沌之光，直冲铃身。
“回来！”
铃声骤然炸响，如惊雷贯耳。
碧瑶的双眼，在那一瞬，似乎闪过一丝清明。
可就在这时，秦无炎狞笑一声，双掌拍地。
“万蛊噬魂阵，启！”
天空骤然昏暗，血云翻滚，无数血滴自虚空坠落，每一滴都带着细微的蠕动感，落地即蚀，冒出腥臭白烟。
毒雨倾盆。
张小凡抬头，黑焰自噬魂棒狂涌而出，在头顶形成一道旋转火幕。可毒雨密集，火幕刚起便被腐蚀，发出“嗤嗤”声响。
陆雪琪咬牙，将天琊剑插入地缝，双手按剑，引动残存寒气。
“寒霜……凝界！”
冰晶自剑身蔓延，迅速结成半球形穹顶，将两人罩住。
可不过呼吸之间，第一滴毒雨落下。
“咔——”
冰面龟裂，蛛网般扩散。
第二滴、第三滴接连击中，穹顶剧烈震颤，裂痕加深。
“撑不住了……”陆雪琪声音微弱，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流下。
张小凡侧目，看见她右臂腐烂至肘，脸色苍白如纸。
“把真元给我。”他伸手。
陆雪琪摇头：“我没用了……你……活下去。”
“不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将自身最后一丝灵力渡入她体内，“你要活着，平儿还在等娘。”
陆雪琪愣住，随即苦笑：“你还是……这么固执。”
她反手将残余真元注入他掌心，随后眼前一黑，软倒在张小凡臂弯。
冰穹轰然破碎。
毒雨倾泻而下。
张小凡将陆雪琪护在身下，噬魂棒横于头顶，黑焰疯狂燃烧，勉强挡住大部分毒雨。可仍有数滴落在他肩头，皮肉瞬间焦黑，剧痛钻心。
他咬牙不语，右手仍紧紧攥着那枚碎铃。
七煞将步步逼近，影煞持匕，毒煞挥瘴，力煞双拳燃起赤红劲气。
秦无炎立于高台，双手缓缓举起，血阵再次运转，符纹流转，准备启动最终封印。
“结束了。”他冷冷道。
张小凡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陆雪琪，又望向王座上那道冰冷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可他还站着。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得站到最后。
“你说过……不怕的。”他对着那身影轻声道，“现在，换我告诉你——别怕。”
碎铃在他掌心微微震颤。
秦无炎眼神一凛：“杀了他们！”
影煞率先扑出，匕首直取咽喉。
张小凡抬手，噬魂棒横挡。
“铛！”
火星四溅，他虎口崩裂，却未松手。
毒煞的瘴气缠绕而来，他一脚踹开力煞的冲撞，黑焰爆燃，逼退三人。
可下一刻，更多毒雨落下。
他护着陆雪琪，一步步后退，直至血池边缘。
脚底一滑，碎石滚落池中，溅起暗红血花。
他低头，看见那枚碎裂的合欢铃静静躺在血泊里，铃舌仍在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