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齐章刚到粮站，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几个职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她进来，立刻噤声。
老周从仓库探出头，冲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
老周往办公室方向努了努嘴：公安局的人来了，找郑科长。
木齐章心头一跳。
这么快？
公安局的人没戴手铐，但郑科长被叫出去时，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粮站的走廊上，隐约能听到谈话声，
李强的事......
需要您配合调查......
郑科长很快镇定下来，声音平稳：同志放心，我一定配合。
两小时后，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脸上甚至带着笑。
没事了，他拍拍老周的肩膀，李强那小子乱咬人，已经处理好了。
老周赔着笑点头，等郑科长走远，才低声对木齐章说：看见没？这就是能耐。
午饭的时候木齐章特地留在食堂吃饭，毕竟现在她有餐补了。
消息灵通的王大嘴跑来报信，
李强判了！她眼睛亮得惊人，三年劳改农场！
木齐章筷子一顿：这么快？
听说他在派出所攀扯郑科长，王大嘴神秘兮兮地说，后来不知怎么又改口了，全揽在自己身上。
她压低声音：我哥在公安局，说李强挨了顿狠的......
木齐章垂下眼，扒了口饭。
威逼，利诱，或者两者都有。
郑科长的手段，果然够狠。
王大嘴挪挪凳子凑近，笑得一脸热络：二丫，听说你有个哥哥在县农机站工作？
木齐章抬眼看她：嗯，怎么了？
嗨，这不是老周夸出来的吗？
王大嘴挤眉弄眼，我跟你说，我可是有个好侄女，模样顶天的漂亮。
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木齐章：你哥哥年纪合适，要不......跟你妈说道说道？
木齐章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王大娘，我哥的婚事，得听我爸妈的。
王大嘴不依不饶：哎呀，你不是跟街道办的主任熟吗？牵个线的事儿！
她压低声音：我那侄女，她爸可是县供销社的副主任......
王大嘴的侄女？
她又不认识，哪里有小姑娘给哥哥介绍媳妇的？
她故作腼腆地笑了笑：王大娘，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我妈。
王大嘴满意地拍拍她的手：行，等你信儿！
等她走远，老周才凑过来：王大嘴的侄女？
他嗤笑一声：去年就说给纺织厂厂长的儿子，人家没看上。
木齐章挑眉：她侄女真那么漂亮？
漂亮是真漂亮，老周压低声音，就是......
他左右看看，做了个脑子不太好的手势。
木齐章脸色不好看了：“没事，我拒绝了，我一个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啊。”
晚上回家，木齐章把这事当笑话讲给王翠花听。
王翠花正在纳鞋底，闻言针尖一歪，差点扎到手：王大嘴的侄女？
她摇摇头：那姑娘......
话没说完，木大柱从里屋出来：怎么了？
王翠花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没事，就是有人想给建军说亲。
木大柱皱眉：谁家的？
王大嘴的侄女，木齐章补充，她爸是供销社副主任。
木大柱的脸色瞬间变了：不行！
他声音压得极低：那姑娘......脑子有问题。
木齐章一愣：真的？
王翠花点点头：去年在街上发病，差点把供销社的柜台砸了。
木齐章故意走到在院子里大声说：妈，王大娘的侄女挺好的，就是......
她欲言又止：听说有点小毛病？
王翠花会意，立刻提高嗓门：啥毛病？
好像......木齐章压低声音，会忽然晕倒。
木大柱适时地咳嗽一声：不行！咱家不要病秧子！
院墙外，一个黑影悄悄溜走了。
木齐章以为这么一来，王大嘴就会放弃了。
没想到没过两天，粮站里就传开了闲话。
听说了吗？木家那小子眼光高得很，连供销社副主任的闺女都看不上！
可不是？人家姑娘多水灵，木建国一个工人，还挑三拣四的！
这些话像长了腿似的，从粮站传到供销社，又从供销社传到了纺织厂。
木齐章脚步没停，嘴角却绷紧了，王大嘴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快。
她冷眼旁观，心里冷笑，王大嘴这是故意败坏大哥的名声，逼他们低头。
二丫！
王大嘴在仓库拐角拦住她，脸上堆着假笑，昨儿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得咋样了？
王大娘，木齐章后退半步，我哥的婚事得听我爸妈的。
哎呦，你这孩子，我侄女哪点配不上你家？她爸可是......
可是什么？
老周扛着面袋经过，冷冷插话，
可是有个见人就发病的疯闺女？
王大嘴脸色瞬间铁青。
木建军下班回来，脸色铁青：二丫，外头传的那些话......
哥，别理他们，木齐章给他倒了杯水，王大嘴故意恶心咱们呢。
王翠花气得直抹眼泪：这算什么事儿？明明是她侄女......
木齐章拍拍她的手，我有办法。
木齐章去了供销社。
刘小芳一看见她就挤眉弄眼：二丫，你哥真看不上王小梅啊？
小芳，木齐章拉着她走到角落，王小梅的病，供销社的人都知道吧？
刘小芳撇撇嘴：谁不知道？去年发病的时候，半个供销社的人都看见了。
她发病什么样？
哎呦，可吓人了！刘小芳夸张地比划着，忽然就倒地上抽抽，口吐白沫，还尿裤子......
木齐章点点头：小芳，帮我个忙。
机会来得很快。
周六赶集日，供销社门口挤满了人。
王大嘴正拉着几个妇女，唾沫横飞地说着木家的不是。
......那木建军啊，眼睛长在头顶上！我侄女多好的姑娘，他......
木齐章：王大娘，您侄女上回发病，好些了吗？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王大嘴脸色一变：你、你胡说什么？
就是上回在供销社啊，
木齐章一脸天真，听说忽然就倒地上抽抽，还尿......
闭嘴！王大嘴扑上来就要捂她的嘴。
刘小芳适时地站出来：王大娘，您侄女那病得治啊，上回把柜台都撞歪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是个疯姑娘！
难怪要硬塞给人家！
王大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欺负人啊，木家欺负人啊！
这场闹剧很快传到了郑科长耳朵里。
老周偷偷告诉她：郑科长把王大嘴骂得狗血淋头。
为什么？
听说王小梅是他远房表侄女，
老周蹲在楼梯口抽烟，冲木齐章咧咧嘴：
郑科长他小姨子，是王大嘴的表姐。
这下好了，全城都知道他亲戚是个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