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外，岩壁中的磁暴地雷刚亮起红光，楚昭的手指已按在编号牌上。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那枚刻着“穿越者清除计划”的金属片翻转，贴在萧沉月的心口。蓝光自夹层渗出，扫描波纹顺着她左臂的伤口缓缓蔓延而下。
贪狼星纹正在蠕动。
它不像寻常伤痕那般静止，反倒似有生命，在皮肉之下悄然爬行。每一次移动，都让她的呼吸更深、更缓，仿佛身体正被某种外力逐步接管。
编号牌轻轻震动，浮现出新的文字：
【检测到情念锁链活性增强】
【破解路径：以帝道之剑斩断所有剑穗与地脉连接点】
楚昭盯着这行字，指尖微微收紧。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是简单切断一段记忆，而是撕开她人生中三万六千个节点。每一剑落下，都会引发一次反噬，而她的痛，会真实地传回现实。
他低头看向她苍白的脸庞。她仍在昏迷，眉心的朱砂剑痕却开始发烫，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苏醒。
他拔出帝道之剑。
剑身甫一离鞘，整个墓穴便剧烈一震。那些悬浮的玉质剑穗齐齐转向他，银光暴涨。空中浮现密密麻麻的公式虚影，歪斜扭曲，全是萧沉月以剑气写下的推演记录。此刻这些公式不再平静流转，反而倒转成符文，如箭雨般疾射而来。
他横剑格挡。
第一道符文撞上剑刃，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第二道擦过肩甲，留下焦黑痕迹；第三道穿透防御，在他右腿划开一道深痕。
鲜血滴落，染黑了脚下的石板。
他未退半步。这些攻击并非为取他性命，而是为了阻止他。它们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墨玉扳指上。签到空间开启，掌心浮现出一块金色碎片——百日功德残片。他将其捏碎，金光扩散，短暂驱散了部分符文风暴。
空气为之一静。
就是现在。
他闭眼，不再理会眼前幻象，而是凝神感应。在他的感知中，地面之下延伸出无数近乎透明的丝线，每一根都连向一枚剑穗。细若游丝，却带着温度，宛如活物的神经。
最粗的一根，连着那枚刻有“二十三岁”的剑穗。
那是她成为女战神的第一年，也是她首次独自率军平定边乱的日子。那一战后，她的名字响彻王朝，但也正是从那时起，她的记忆开始被人悄然标记、分割、封存。
楚昭睁眼，剑尖直指地面。
他知道这一剑下去，她会疼。
但他也清楚，不斩，她永远无法醒来。
“我信你一次。”他说。
剑落。
龙魂之力顺剑身涌入地底，精准斩断那根能量丝。没有巨响，没有强光，只有一声极轻的“咔”，仿佛某根弦终于断裂。
紧接着，整座墓穴剧烈震动。
所有剑穗猛然一颤，银光炸裂。空中浮现出一幅画面——风雪肆虐的战场，年轻的萧沉月立于尸堆之上，战甲染血，长剑直指苍天。那是她获封“女战神”的一刻。
画面不过持续两秒，便化作碎片消散。
与此同时，萧沉月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她左臂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涌出。那头狼形纹路停止了移动，仿佛受到压制。
有效。
楚昭喘息一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他抬手背抹去血迹，目光扫向其余三万五千九百九十九枚剑穗。
这只是第一剑。
他还得继续。
他举起帝道之剑，准备锁定第二根丝线。可就在抬手刹那，空气中传来一阵低沉嗡鸣。
所有未被斩断的剑穗开始旋转。
银光汇聚，凝聚成人形。
一名成年模样的萧沉月浮现半空，眉心朱砂完整，战甲无损，银发垂至腰际。她静静伫立，眼神冰冷，手中握着一枚暗红色的印章——独孤绝的私印。
她低头看他，声音与真人毫无二致：“你舍得杀我吗？”
楚昭沉默。
他知道这不是她。这是由记忆投影构筑的幻象，是阵法最后的防线。可它太像了，语气、姿态，甚至连说话时微微偏头的习惯都分毫不差。
“杀了我，”她继续道，“她的记忆就永远残缺。你不配说爱她。”
楚昭低头看向怀中的萧沉月。她仍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左臂缠着染血布条。那道狼纹虽被压制，却仍在缓慢跳动，如同一颗不肯停歇的心脏。
他抬头，剑尖依旧指向空中人影。
“我不是要杀你。”他说，“我是要救她。”
话音落下，他再次举剑。
幻影嘴角微扬，手中私印轻轻抬起。地脉震动加剧，剩余剑穗迅速重组，不再零散悬浮，而是排列成环形锁链，层层包围中央的地核节点。
再斩一根，便会触发全面反击。
他清楚接下来会更难。
但他不能停。
他闭眼，重新感应地脉中的能量流向。第二根目标丝线浮现——连向一枚写着“十九岁”的剑穗。那是她第一次违抗皇命，私自出兵救援矿奴村落的年份。那一战让她背上“抗旨”之罪，也让她真正明白，所谓王朝律法，不过是权贵手中的工具。
他睁眼，剑势已起。
就在这时，怀中的萧沉月忽然动了一下。
她的手指蜷缩，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浅痕。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别停。”
声音极轻，却清晰入耳。
楚昭心头一震。
她不是在求他停下，而是在催他继续。
他深吸一口气，剑锋斩落。
第二根丝线断裂。
这一次的反噬来得更快。空中刚浮现十九岁的画面，便被狂风吹散。剑穗集体震颤，银光如潮水般涌向半空的幻影。
她的身形愈发凝实。
战甲泛起冷光，眉心朱砂裂开一道细缝，渗出暗红液体。她手中的私印燃起灰白火焰，映照出脸上那一抹冷笑。
“你还真敢。”她说。
楚昭不予回应。他已经察觉，地下贪狼星纹的蔓延速度进一步减缓。说明方法正确。
他准备锁定第三根丝线。
可这一次，幻影动了。
她一步踏出，落在他面前，相距不过三尺。她低头看着地上昏迷的萧沉月，又望向他手中的剑。
“你以为你在救她？”她问，“可你有没有想过，她宁愿被困在这里，也不愿醒来面对现实？”
楚昭紧握剑柄。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现实。”他说，“我只知道，她现在在流血，她在痛。而我能做的，就是把她带出去。”
幻影笑了。那笑容不似嘲讽，反倒透着一丝怜悯。
“带出去？”她说，“然后呢？回到一个早已崩塌的世界？面对一群等着收割她的势力？你拿什么保护她？靠这把剑？还是靠你每天签到得来的小玩意？”
楚昭沉默。
他知道她说的有些是真的。这个世界确实危险，敌人从未消失。但他也明白，躲在这里，永远不会变强。
“我不需要赢所有人。”他说，“我只需要赢这一次。”
他再次举剑。
幻影眼神骤冷，私印猛然砸向地面。冲击波席卷而出，逼得他后退半步。未被斩断的剑穗迅速重组，形成新的防御阵列。每斩一根，剩下的便更加坚固。
这是一场消耗战。
而他只剩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
他盯着幻影，缓缓压低重心。他知道不能再犹豫。
下一剑，必须更快。
他闭眼，寻找第三根丝线的目标。
就在心神沉入感应的瞬间，幻影忽然开口：“你真的以为，你是来救她的？”
他睁眼。
她望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你其实是来确认一件事——”她说，“你是不是那个值得她用命去救的人。”
楚昭的手微微一颤。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心底。
他想起地球那天，实验室爆炸前，她扑向控制台的身影。他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启动倒计时，别管我。”
他当时没能救她。
如今，他又站在这里。
面对同样的选择。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帝道之剑。剑身映出他的脸，还有身后那片旋转的银光。
他知道答案。
他缓缓抬起剑，指向幻影。
“我不需要确认。”他说，“我知道我是。”
剑锋划破空气，直指第三根能量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