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消散的瞬间，琴如知听见骨头碎裂的轻响。
不是她的。是林夫人撞在墙角时，腰椎与钢筋混凝土碰撞发出的闷响，像根被踩断的枯树枝。暗红色的血顺着白大褂下摆滴落，在积灰的地面晕开蜿蜒的河，河面上漂浮着半片撕碎的乐谱——是她刚才挣扎时从对方口袋里扯下来的，五线谱上标着奇怪的符号，像某种密码。
“咳咳……”林夫人蜷缩在地上，右手徒劳地伸向操作台，那里的金属花装置正缓缓闭合，花瓣边缘的红光像垂死的心跳般明灭。“你毁了……所有的一切……”
琴如知没说话。她扶着震颤的操作台站稳，左臂的针孔处传来火烧般的灼痛，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刚才注入的共振剂正在摧毁这具身体的细胞，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凸起，像盘错的红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透明，能看见操作台冰冷的金属色。
“毁了？”她笑出声，喉间涌上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林夫人，你看看这装置。”
金属花完全闭合时，顶部弹出块水晶屏，上面正滚动播放着画面——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年轻的林夫人抱着襁褓中的林骁，站在父亲身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时空坐标；育婴室的监控录像里，她往保温箱里注射无色液体，老陈躲在门后偷偷录像；废弃工厂的阴影中，她将克隆体阿澈的芯片植入真正的少年后颈……
所有被掩盖的罪恶，都在装置最后的能量爆发中显形。
林夫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不……不可能……”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拖着断腿朝门口爬，白大褂被地面的碎石划破，露出后背狰狞的疤痕——那是道陈旧的手术刀痕迹，形状与克隆体后颈的接口完美吻合。
琴如知这才明白，林夫人根本不是林家的血脉。她或许也是某个实验的产物，是父亲早期失败的作品，所以才对“完美掌控时空”有着近乎疯狂的执念。
“你跑不掉的。”琴如知捡起地上的消防斧，一步步走近。斧刃上的锈迹映出她透明的脸，“装置启动时，已经向所有时空的执法机构发送了信号。三分钟后，这里会被包围。”
林夫人突然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她的嘴角裂开个诡异的弧度，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你以为……你赢了？”她从怀里掏出个微型遥控器，按钮是醒目的红色，“这是自毁程序，按下它，我们都会被埋在这儿。”
琴如知的心脏猛地一沉。她看到林夫人的拇指已经按在了按钮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
“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林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像毒蛇吐信，“放我走，我告诉你林骁在哪。那个净化装置……还没完成最后一步，他还有救。”
琴如知握着消防斧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这是陷阱，可“林骁”两个字像钩子，狠狠拽着她的心脏。刚才水晶屏闪过的画面里，林骁躺在白色房间里，头盔上的电线连接着台标着“记忆剥离”的机器，进度条已经走到了70%。
“他在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夫人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就在林家老宅的地下室，和……你那宝贝妹妹在一起。”她突然抬起手，遥控器直指琴如知的脸，“现在，把装置的核心芯片给我，不然……”
话音未落，地下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水泥块簌簌落下，砸在金属花装置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琴如知抬头，看到墙角的裂缝里渗进红光，像有岩浆在墙后流动。
“是救援队！”林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来得太快了！”
琴如知趁机扑过去，消防斧横扫向林夫人的手腕。金属碰撞的脆响中，遥控器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摔得粉碎。林夫人发出一声惨叫，断了的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白大褂被喷涌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你找死！”林夫人目眦欲裂，另一只手突然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朝琴如知的胸口刺来。
琴如知侧身躲开，匕首擦着她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她反手将消防斧劈向林夫人的肩膀，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林夫人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琴如知，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林夫人的声音气若游丝，嘴角却挂着冷笑，“你拿到的那个秘密……根本就是我故意放出去的诱饵。林骁的记忆里……藏着更大的陷阱……”
琴如知的心脏骤然停跳。她想起自己用来要挟的那个秘密——林氏集团早年涉及非法人体实验的证据，是她在林家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那证据……是我放进去的。”林夫人笑得咳出了血，“里面掺了……时空毒素，只要有人试图用它曝光……林骁就会……”
后面的话琴如知没听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反击就在林夫人的算计之中，那个所谓的“秘密”，根本就是催命符。
地下室的摇晃越来越剧烈。琴如知看了眼水晶屏上的时间，距离救援队到达还有一分钟。她必须在那之前赶到林家老宅，必须阻止那个所谓的“时空毒素”生效。
她最后看了眼地上的林夫人，对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只有嘴角还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琴如知转身冲向楼梯，消防斧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火花。
跑出工厂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深秋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琴如知拦了辆路过的货车，用身上唯一值钱的手表作为报酬，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林家老宅。
货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琴如知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起林骁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他说的“在最初的地方等我”，突然意识到“最初的地方”可能就是林家老宅——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地方，是林夫人举办那场鸿门宴的地方。
货车停在林家老宅门口时，琴如知几乎是滚下去的。老宅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她推开门冲进去，客厅里的水晶灯碎了一地，像撒了满地的星星，其中一颗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林骁！”琴如知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她想起林夫人的话，转身冲向地下室的入口。那是个隐藏在壁炉后面的暗门，她上次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拉动壁炉里的青铜扳手，暗门缓缓打开，露出下面漆黑的楼梯。
琴如知摸索着往下走，楼梯上积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来过。走到一半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与实验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地下室比她想象的要大。正中央摆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漂浮着个人影，是林骁。他闭着眼睛，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旁边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其中一条标着“记忆活跃度”的曲线，已经接近零值。
“林骁！”琴如知冲过去，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尖传来的寒意刺得她心疼。
容器旁边还有个小一点的玻璃罩，里面躺着个婴儿，是林知安。她闭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安详，但连接着她的仪器屏幕上，有一行醒目的红色警告：“时空毒素已扩散至70%”。
琴如知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看到容器旁边有个操作台，上面放着份文件，标题是“记忆剥离最终方案”，下面签着林夫人的名字，日期是昨天。
文件里说，所谓的“时空毒素”，其实是一种基于基因序列的病毒，它会在接触到特定dNA时激活，摧毁宿主的记忆中枢。而这个特定的dNA，就是琴如知的——林夫人早就预料到她会用那个秘密来救林骁，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不……”琴如知的声音颤抖着，她看向操作台上的按钮，有一个标着“紧急停止”，但下面有一行小字：“仅能由基因匹配者操作”。
基因匹配者？琴如知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自己和林骁的基因序列有很高的相似度，想起父亲笔记里说的“双胞胎基因共振”。
她颤抖着将手放在操作台的扫描区。一阵蓝光闪过，屏幕上显示“基因匹配成功”。琴如知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的手指悬在“紧急停止”按钮上方，只要按下去，林骁和林知安就有救了。
可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屏幕角落的一个小窗口，里面显示着林家老宅的监控画面。画面里，救援队已经冲进了客厅，但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注射器和束缚带，领头的人穿着白大褂，胸前的铭牌上写着“林氏生物科技”。
琴如知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她终于明白，林夫人说的“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所谓的“救援队”，根本就是林氏集团的人，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回收实验体的，而她，就是那个送上门来的完美实验体。
操作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灯光开始闪烁。屏幕上弹出一行字：“检测到外来基因入侵，启动终极净化程序”。
琴如知看着玻璃容器里的林骁，他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又看向玻璃罩里的林知安，小家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小嘴巴动了动，像是在哭。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琴如知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紧急停止”按钮。
就在按钮被按下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玻璃容器和玻璃罩还亮着微弱的光，照出琴如知苍白的脸。
黑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正一步步逼近。琴如知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转身看向楼梯口，那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柱照在琴如知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好久不见，琴小姐。”
是林骁的司机，那个没有喉结的男人。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手里拿着个注射器，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琴如知的心脏猛地一沉。她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
而在她身后，玻璃容器里的林骁，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陌生。他看着琴如知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