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指尖的庆云残光如将熄的炭火,忽明忽暗。那滴浮在空中的黑血,正缓缓凝成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嘴角咧开,无声地笑。
他没动。
不是不敢,是动不了。
地缝深处,青铜鼎嗡地一震,自动飞起,悬在他头顶三尺,鼎口朝下,喷出一道灰蒙蒙的气流,像条懒洋洋的蚯蚓,贴着地面蜿蜒爬向七处阵眼。裂缝边缘的黑岩浆开始凝固,咕嘟声弱了下去。
“行吧。”方浩忽然咧嘴,“你不让我签到,我自己造个‘假灵脉’玩玩。”
话音未落,他双掌猛地一合,又骤然翻转,掌心朝天,掌背对地,口中暴喝:“逆乱阴阳,给我翻!”
这不是什么上古秘传,是他昨儿晚上蹲茅房时悟的。灵感来自隔壁黑焱偷吃供品被墨鸦发现,一人一猫在墙头对峙——一个头朝上,一个尾朝下,愣是僵了半个时辰。
掌风撕裂血色劫云一角,一道粗如水桶的劫雷轰然劈下,直取那扇虚空之门。
雷光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青衫,小辫,十三岁少年模样,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灵果。
“苍梧子?!”方浩一愣。
“你爹当年也这么愣过。”少年翻了个白眼,抬手一指塔灵,“这货不是塔灵,是塔养的寄生虫,专吃签到者的道心。”
塔灵不语,只是胸口那扇门开得更大,门后虚空扭曲,血云翻滚,仿佛整片天穹都在溃烂。
紧接着,天空彻底变了。
劫云压顶,颜色像生锈的铁锅底刮下来的渣滓,沉甸甸地罩住整座玄天宗。山体咔咔作响,灵脉冻结,所有符箓在空中化为飞灰,连墨鸦刚画到一半的阵纹都像被橡皮擦抹过,瞬间消失。
“万法失效?”方浩抬头,咧嘴一笑,“那我用掌法砸出个法来!”
他再次催动《逆乱阴阳掌》,双掌交错,一阴一阳,掌风搅动劫云,竟硬生生在云层中撕出一道裂缝。第二道劫雷落下,比先前粗了三倍,劈得青铜鼎嗡鸣不止,鼎身裂开一道细纹。
苍梧子虚影一闪,挡在方浩身前,抬手接下雷击。他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被撕开,又缓缓重组。
“你撑不了三息。”塔灵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一口破钟里传出来,“劫云已启,万法皆灭。你这宗主,连根草都点不着。”
方浩不答,反手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喷出一口血雾,全洒在青铜鼎上。
鼎身嗡鸣加剧,一道刻痕忽然亮起,浮现出八个古字:“容器既成,劫自天降。”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被劫雷灼出的裂纹正渗着血,一滴一滴,落进鼎口。
“容器就容器。”他抹了把脸,血糊了半边,“总得先护住这帮傻徒弟。”
话音未落,一道血珠状的雷光无声坠落,砸在山门前,瞬间蚀穿三丈岩层。一名弟子被溅到一滴,当场跪地,双手合十,高喊:“今日签到已完成,请发放奖励!”
“疯了!”墨鸦咬破指尖,想画阵,却发现灵气凝而不聚,阵纹刚成形就散。
黑焱只剩前爪能动,猛地一拍青铜鼎:“往生香!藏在鼎底第三格!”
方浩眼神一亮,心念一动,鼎口倾斜,三缕青烟飘出。
“你划阵,我引香!”他冲墨鸦吼道。
墨鸦点头,以指为笔,勉强勾出残缺阵纹。香烟顺着纹路游走,化作细雨洒向弟子群。被雨淋到的人纷纷清醒,瘫坐在地,一脸后怕。
陆小舟缩在鼎下,死死抱着菜篮,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的白菜……”
众人看去,只见篮中那株三米高的翡翠白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片发黑,根部浮现出两个微小的血字——“签到”。
方浩瞳孔一缩。
原来系统断了,可“签到”这两个字,早已渗进这片土地的骨子里。
塔灵笑了:“看见了吗?他们早已不是修士,是签到的奴隶。而你,是最后一个容器。”
“容器?”方浩冷笑,双掌再次翻转,血掌印天,“那你看看,这容器能不能把你这破门拍回去!”
《逆乱阴阳掌》第二重,血掌破云!
掌风轰入劫云,云层剧烈翻腾,竟映出一幅画面——
一个修士跪在青铜塔前,背影佝偻,背上烙着一个“方”字。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正是“签到”二字。
塔灵的真身,竟是一个签到者。
一个失败的、被塔反噬的签到者。
“你不是灵,你是第一个被选中又淘汰的倒霉蛋。”苍梧子虚影重聚,一掌拍向虚空之门,“签到塔从不选主人,它只养容器,等一个能扛下天劫的替死鬼!”
塔灵不语,只是缓缓抬手。
劫云中央,裂开一道口子。
一轮“黑色太阳”缓缓升起。
没有光,没有热,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射线,无声无息地锁定方浩。
射线触及他皮肤的瞬间,影子忽然扭曲。
影中,站着另一道人影。
与他一模一样,却手持锈剑,衣衫褴褛,眼神悲悯。
方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抬头看向那黑色太阳,忽然笑了。
“原来老子不是正主,是备胎?”
他抬起手,掌心血痕未干,冲着那黑色太阳比了个中指。
“备胎也得把车开稳了——不然你们这帮神仙,全得翻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