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星幻影
民国初年,川西平原,月亮湾。
英国探险家沃森放下望远镜,激动得手指发抖,对身边的当地向导葛老三说:“葛!你看那土崖断面!那些玉器!还有……那巨大的青铜器边缘!上帝,这绝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葛老三黝黑的脸上却满是忧虑:“沃森先生,这地方邪门得很哩。老辈子都说,这里是‘瞿上’,古蜀国的神巫之地,动不得的。前些年有几个摸金校尉下去,就没再上来……”
沃森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迷信!那是他们不懂科学!快,组织人手,我们从这里挖下去!”
大规模的挖掘开始了。民工们从厚厚的土层下,清理出了巨大的石雕人像、诡异的黄金面具、成堆的象牙……以及,最令人震撼的,一株高达数米、分有九枝、枝头立有神鸟的青铜神树残件!
沃森欣喜若狂,指挥着民工将神树部件小心翼翼地装箱,准备运往成都,再辗转出海。然而,怪事也随之发生。
最先出事的是负责清理神树核心部件的民工老王。那天傍晚,他正用毛刷清理神树主干上那些繁复的云雷纹,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缩回手,眼神变得直勾勾的,嘴里念叨着:“眼睛……好多眼睛在看我……他们在叫我……”当晚,老王就发起了高烧,胡言乱语,不断用手抓挠自己的眼睛,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气息奄奄,瞳孔涣散,仿佛魂都被抽走了。
紧接着,参与搬运神树基座的两个壮小伙,在夜里同时梦游,走到月亮湾边,差点溺水而亡,救醒后变得痴痴傻傻,见人就跪拜,口中喊着“通天……通天……”
恐慌在民工中蔓延,都说惊扰了古蜀国的“太阳神树”,神树上的“眼睛”会把人的魂勾走。不少人偷偷逃走,工地上人心惶惶。
沃森起初认为是瘟疫或者集体歇斯底里,请来了西医,却查不出任何病因。直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第二章:守夜惊魂
暴雨如注,临时搭建的工棚在风中摇晃。沃森为了看守珍贵的文物,亲自带着几个胆大的助手住在最大的棚子里,旁边就是堆放青铜神树残件的仓库。
子夜时分,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几乎同时,一声炸雷仿佛就在头顶响起。仓库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无数金属片摩擦碰撞的异响!
“什么声音?”沃森惊醒,抓起手电筒和左轮手枪。
助手们也醒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恐惧。
“好像……好像是从放神树的仓库传来的……”一个助手颤声说。
沃森强作镇定:“可能是风吹倒了什么东西,去看看!”
几人穿上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仓库。离得越近,那金属摩擦声越发清晰,其间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空灵的鸟鸣声。
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漆黑一片。沃森推开门的瞬间,手电光柱扫过仓库内部——
所有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仓库中央,那些原本拆卸开来的青铜神树部件,竟然悬浮在半空中,正在自行缓慢地旋转、拼接!断裂的接口处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自我修复!而那些枝头的神鸟,眼窝处亮起了红色的光点,仿佛活了过来,正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闯入者!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神树虚影的下方,地面上浮现出许多模糊的、穿着奇异服饰的人影,他们如同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围绕着神树跪拜、舞蹈,口中吟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
“鬼……鬼啊!”一个助手崩溃大叫,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沃森也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左轮手枪“啪嗒”掉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那拼接了近半的青铜神树,一根枝桠如同活蛇般向他探来,枝头的神鸟张开了喙,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喝声穿透雨幕:“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邪魔退散!”
一道黄符如同金色的箭矢,后发先至,打在探向沃森的青铜枝桠上!
“嗤——!”
幽绿光芒与金光碰撞,发出灼烧般的声音。青铜枝桠猛地缩回,空中旋转的部件也瞬间失去力量,哗啦啦散落一地。地上的幻影和吟唱声也随之消失。
沃森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棚屋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男一女。男子青衫落拓,面容温润,指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金光;女子白衣胜雪,容颜清丽,眼神纯净得不似凡人。正是宁瑜与阿翎。
第三章:神树之灵
“你……你们是什么人?”沃森惊疑不定,中文都说不利索了。
“路过之人,感知此地有异,特来查看。”宁瑜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青铜部件,眉头微蹙,“此物非凡器,乃古蜀国沟通天地、祭祀神灵之重器,其上凝聚了无数巫祝的念力与国运之重。强行惊扰,剥离其地脉,自然会引动反噬。”
阿翎轻轻走到一堆青铜残件旁,蹲下身,指尖虚抚过冰冷的纹路,闭目感应,轻声道:“公子,它们……很悲伤,也很愤怒。它们的‘根’断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有很多‘眼睛’在强迫它们去看不想看的东西……”
宁瑜对沃森解释道:“这位姑娘能感知器物残留的意念。她说得不错,这青铜神树并非死物,其灵性与这片土地、与古蜀的信仰紧密相连。你们强行挖掘,等于斩断了它的‘根’,而那些试图解读、甚至妄想操控它力量的人(指沃森等人的研究行为),在它感知中,就如同无数贪婪的‘眼睛’。它本能地反抗,逸散的力量影响了心智不坚者。”
沃森将信将疑,但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和宁瑜的手段让他不敢不信。他看了看地上散落的、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部件,咬了咬牙:“那……那现在怎么办?这些东西……还能运走吗?”
“若强行运走,轻则灵性尽失,沦为凡铁;重则……诅咒随身,祸及千里。”宁瑜肃然道,“为今之计,唯有尝试安抚其灵,疏导其怨,再决定其归宿。”
接下来的几天,宁瑜让沃森暂停了一切挖掘和搬运工作,并疏散了大部分民工。他带着阿翎,仔细勘察了月亮湾的地势,发现这里果然是古蜀国一处极其重要的祭祀中心,地脉中蕴含着强大的、偏向精神层面的能量,而青铜神树正是这能量网络的枢纽。
阿翎尝试与神树残留的灵性沟通,反馈回来的信息庞杂而混乱——有对太阳的崇拜,有对神灵的祈求,有巫祝的狂热,有王朝的兴衰,更有一种被强行从沉睡中唤醒、剥离故土的巨大痛苦与迷茫。
“它像一棵被强行移栽的大树,正在枯萎,并且把痛苦散发出来,影响了周围。”阿翎总结道。
宁瑜决定布置一个安抚阵法,帮助稳定神树灵性,并尝试与那最核心的意念进行沟通。
第四章:阵前斗法
然而,就在宁瑜准备法事的当晚,一群不速之客闯入了月亮湾。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东瀛僧袍、眼神阴鸷的中年人,名叫黑川介,身后跟着几名浪人打扮的随从。他们手持罗盘等物,显然也是冲着这古蜀遗迹而来。
“支那人,这里的东西,不是你们能染指的!”黑川介操着生硬的中文,目光贪婪地盯着仓库方向,“这青铜神树,蕴含了上古‘式神’之力,当归我大日本帝国所有!”
沃森试图阻拦,却被浪人粗暴地推开。
黑川介显然也懂些玄门术法,他看出宁瑜正在布置的阵法,冷笑道:“想安抚?愚蠢!如此强大的灵物,正该以秘法催动,将其力量纳为己用!”说罢,他取出几张画着血色符咒的纸人,口中念念有词,就要施展邪术,强行催动并控制青铜神树!
“住手!”宁瑜厉声喝止,“你此举只会彻底激怒它,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哼,后果?得到它的力量,就是最好的后果!”黑川介不为所动,将血色纸人掷向仓库!
纸人遇风即燃,化作几道黑烟,钻入仓库之中。
刹那间,仓库内阴风怒号,刚刚被宁瑜暂时安抚下去的青铜部件再次剧烈震颤起来,而且这次,散发出的是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光芒!神树枝桠疯狂舞动,如同怪物的触手,击打着墙壁和屋顶,瓦砾纷飞。那些神鸟的眼窝红光大盛,发出刺耳的、直击灵魂的尖啸!
黑川介的邪术,如同在一锅滚油里泼进了冷水,彻底引爆了青铜神树积累的怨念与力量!
“哈哈哈!感受到了吗?这强大的力量!”黑川介张开双臂,状若疯狂,试图以咒语引导这股力量。
但他低估了神树的反噬。那股暗红色的力量并未被他完全控制,反而如同脱缰的野马,一部分冲向宁瑜和阿翎,更大的一部分,则反过来将黑川介和他的浪人随从笼罩!
“不!怎么会……”黑川介脸上的疯狂变成了惊恐,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那股暴戾的意念侵蚀、撕扯!浪人们更是抱头惨叫,七窍中渗出黑血,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在刺穿他们的大脑。
宁瑜见状,知道不能再有丝毫保留。他一把拉过阿翎,将她护在身后,同时双手急速结印,体内法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在身前布下一道坚实的金色光壁,抵挡着暗红力量的冲击。
“阿翎!用你的声音,呼唤它!呼唤它记忆中那些温暖的、属于这片土地的东西!”宁瑜急促地说道。
阿翎会意,她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和恐惧,将心神融入脚下的大地,融入这川西平原的风中。她开始歌唱,不是任何已知的曲调,而是用一种空灵、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语言,吟唱着阳光、雨露、稻谷的生长、先民的劳作、对自然的敬畏与感恩……
她的歌声,如同涓涓清泉,流淌在这狂暴的意念风暴中。那暗红色的光芒似乎出现了一丝迟疑,攻击的势头稍缓。
宁瑜抓住机会,咬破指尖,以精血凌空画符,不再是防御,而是蕴含着“归宁”、“守护”、“共生”之意的复杂符文,如同翩翩金蝶,飞向那狂暴的青铜神树核心。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他口中吟诵着《归去来兮辞》,以其蕴含的回归本真、放下执着的意境,配合阿翎那唤醒土地记忆的歌声,试图引导神树灵性从暴怒与痛苦中解脱。
金色的符文与空灵的歌声交织,如同温暖的阳光和甘甜的雨露,滋润着那干涸而狂乱的灵性。暗红色的光芒逐渐褪去,重新显露出青铜原本的青幽之色。疯狂舞动的枝桠慢慢平息下来,神鸟眼中的红光也黯淡下去,变回冰冷的青铜。
黑川介和他的随从早已在反噬中昏死过去,气息微弱。
风暴平息,仓库内一片寂静,只有宁瑜略显急促的喘息声和阿翎悠远的歌声余韵。
第五章:根归大地
经过这一番波折,青铜神树的灵性似乎终于平静下来,甚至对宁瑜和阿翎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与信任。
沃森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彻底收起了他的傲慢与贪婪。他终于明白,有些古老的文明和力量,远非现代科学所能完全解释和掌控。
“宁先生,阿翎姑娘,我……我错了。”沃森诚恳地说道,“这些文物,属于这片土地,我不该把它们带走。”
在宁瑜的主持下,他们举行了一场简单而庄重的仪式。没有盛大的法事,只是将青铜神树的部件,按照其原有的结构和方位,小心翼翼地重新安置在月亮湾那片它沉睡了数千年的土地上,并以古礼祭拜了这片土地的先灵。
宁瑜以法力引导地脉之气,缓缓滋养着神树的残件,帮助其灵性重新与大地连接。
“让它留在这里吧。”宁瑜对沃森和闻讯赶来的当地官员说道,“它的价值,不仅在于器物本身,更在于它与这片土地不可分割的联系。在此建立保护之所,供后人研究、瞻仰,理解古蜀文明的智慧与信仰,方是正道。强行剥离,只会让它枯萎,也可能带来灾祸。”
官员们见识了此地的诡异,又得了沃森(他后来成为遗址保护的积极倡导者)的资助,自然从善如流。
至于黑川介等人,醒来后已变得疯疯癫癫,被遣送回国,成了国际考古界的一个笑谈和警示。
离开月亮湾前,宁瑜和阿翎再次来到那片安置神树残件的土坑边。夕阳下,那些冰冷的青铜仿佛多了一丝温润的光泽。
“公子,它现在好像……睡着了,睡得很安稳。”阿翎轻声说。
“嗯,”宁瑜点头,“它的根,终于又接上了地气。或许千百年后,当人们真正懂得如何与这些古老文明对话时,它的故事会被更好地解读。”
他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若有所思:“这次经历告诉我们,对待历史遗产,尤其是那些蕴含着独特信仰和强大精神力量的遗存,需怀有极大的敬畏。发掘与研究,是为了理解与传承,而非占有与掠夺。尊重其与原生环境的联系,往往比将其置于冰冷的博物馆中更为重要。这不仅是保护文物,亦是保护我们自身,避免被那些超出我们理解的力量所反噬。”
“就像不能把大树连根拔起,要让它长在自己的土地上,对吗?”阿翎问。
“对极了。”宁瑜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文明之树,亦需深植于其诞生的土壤,方能枝繁叶茂,让后人得以在其荫蔽下,汲取智慧的养分。”
两人转身离去,将沉睡的青铜神树与古老的月亮湾,留给了时光与星空。而三星堆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等待着后世子孙,以更谦卑、更智慧的方式,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