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饼还剩两块,院儿里的桂花也落得差不多了,林晚去供销社买酱油时,看见门口堆着小山似的白萝卜,沾着新鲜的泥土,老板正拿着水管冲,水珠顺着萝卜皮往下淌,看着就水灵。“妹子,这本地白萝卜水分足,腌萝卜干最脆,冬天配粥、炒腊肉都绝了!”老板一边冲萝卜一边喊,林晚听得心动,蹲下来挑了半天——专选那种掂着沉、捏着硬邦邦的,敲着还能听见清脆的“咚咚”声,老板说这样的萝卜芯满,没空心。
拎着十斤萝卜回家时,林晚的胳膊都被塑料袋勒出红印,刚走到院门口,就见陆霆扛着锄头从菜地回来,裤脚沾着草屑,老远就喊:“买这么多?我来扛,别把你胳膊勒坏了。”他接过塑料袋,单手就拎了起来,手指上的青筋都绷了绷,林晚跟在后面笑:“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摔着。”
把萝卜倒在水池里洗干净,林晚找出大案板,刚要拿菜刀切条,就犯了难——她刀工向来一般,上次切土豆丝能切成土豆块,这次对着圆滚滚的萝卜,比划半天也没敢下刀。陆霆洗完手过来,一看她那犹豫的模样就乐了:“你这是要跟萝卜‘谈判’呢?让我来,在部队炊事班帮厨时,切菜比这整齐多了,炊事班长还夸我‘刀工能当示范’。”
他接过菜刀,先把萝卜切成两半,再顺着纹理切成条,手腕轻轻一转,菜刀在案板上“哒哒”响,节奏又稳又快。没一会儿,案板上就排满了萝卜条——粗细跟筷子差不多,长短差不了半厘米,连切下来的萝卜头都摆得整整齐齐。林晚凑过去数了数,二十根萝卜条,居然没一根歪歪扭扭的,忍不住拍了下他胳膊:“你这手艺藏得够深啊,以前怎么没见你露过?不去当炊事员真是可惜了。”
陆霆把切好的萝卜条倒进大盆里,撒了两大勺盐,戴着手套抓匀:“以前怕你觉得我抢你活儿,现在知道了吧,家里重活累活我都能来。”他抓萝卜条的动作很轻,怕把条捏断,盐粒裹在萝卜上,很快就渗出亮晶晶的汁水,屋里飘着淡淡的萝卜清香。
接下来就是晒萝卜干,林晚把家里最大的竹匾搬出来,铺在院里阳光最足的地方,陆霆端着盆,把萝卜条一根根摆上去,每一根都错开位置,生怕叠在一起晒不透。“秋阳虽然没夏天毒,但晒久了也伤皮肤,你去屋里歇着,我每隔一小时就来翻一次。”他说着,还把挂在晾衣绳上的草帽摘下来,扣在林晚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别晒黑了,你皮肤嫩,晒红了又得疼好几天。”
林晚没进屋,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着陆霆忙前忙后——他翻萝卜条时,手指会轻轻捏一下,判断干湿程度,阳光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下来,打在竹匾边缘,很快就干了。阳阳放学回来,看见爸爸在翻萝卜干,也跑过来凑热闹,小手抓着一根萝卜条就想往嘴里塞,陆霆赶紧拦住:“没腌好呢,现在吃又咸又涩,等腌好了给你当零食。”还教他轻一点翻:“跟摸瑶瑶的头似的,轻点才不把萝卜条弄断。”
到了傍晚,萝卜条晒得半干,摸起来有点硬,却还带着点韧劲。林晚调了腌料——放了炒香的花椒、八角,还加了一勺白糖提鲜,陆霆凑过来闻了闻,皱着眉说:“要不要加点干辣椒?冬天吃着更暖,我战友上次吃了带辣椒的萝卜干,还跟我要方子呢。”林晚笑着舀了点料递到他嘴边:“你先尝尝咸淡,加辣椒的话,我单独给你装一罐,给爸妈留的那罐不加,他们吃不了辣。”
陆霆尝了尝,点头说:“咸淡正好,加点糖更鲜了。”林晚抓了根晒好的萝卜条,蘸了点料喂给他,他咬了一口,脆得“咯吱”响,咸香里带着点甜,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比去年张婶送的还好吃,今年咱们多腌点,给爸妈也送两罐。”林晚也尝了尝,心里满是成就感:“主要是你切的条均匀,晒得也透,不然哪有这么好吃。”
晚上洗完澡,林晚正用毛巾擦头发,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陆霆走过来,接过毛巾帮她擦。他擦得很轻,指腹蹭过她的头皮,有点痒,林晚忍不住笑:“你轻点,头发都要被你揉掉了。”陆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带着洗发水的柠檬香:“怕你累着,多揉会儿能舒服点。”他的掌心带着温度,擦过发梢时,能感受到头发的柔软,跟白天晒过的萝卜干完全不同。
擦完头发,陆霆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她,动作带着秋阳的暖意,慢慢将她抵在床头:“以后腌菜、切菜的活都我来,你负责指挥就行,别再自己费劲儿了。”他的指尖抚过她因切萝卜泛红的指尖——白天不小心被刀划了个小口子,现在还贴着创可贴,“下次再受伤,我可要生气了。”
林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满是踏实。呼吸间满是萝卜干的淡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没有轰轰烈烈的甜言蜜语,却满是烟火气里的缠绵与疼惜,比任何情话都让人觉得温暖。
第二天一早,林晚把腌好的萝卜干装罐,陆霆帮着贴标签,在纸上写着“晚晚牌萝卜干——骁骁帮忙切条&晒阳”,字写得算不上好看,却一笔一划很认真。林晚笑他幼稚,他却把罐子举起来看了看:“这样爸妈一打开就知道是咱们一起做的,多有意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罐子上,萝卜干泛着油亮的光,满是深秋里的烟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