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瘪瘪嘴,显然没听进去,她忽然鼻子动了动,眼神飘向路边的一个小摊,那上面插满了晶莹剔透裹着糖壳的冰糖葫芦。
她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宝藏。
“荼~荼~荼~”胡桃仰起脸,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我想吃那个……就一串!好不好嘛?”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红艳艳裹着糖壳的山楂,无奈地摇头:“不行哦。胡堂主特意交代过的,这段时间不能再给你买甜食了,对牙齿不好。”
想起胡堂主的叮嘱,硬起心肠。
“啊……客卿~”胡桃立刻转换目标,扯了扯钟离的衣摆,但马上又像是想起这位客卿的作风,自己先泄了气,垮下肩膀,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哀叹,“哎!你们竟能如此残忍!眼睁睁见我一个刚下完课,饥肠辘辘的可怜学童,对着美食空流泪……”
“家中应已备好晚饭。”钟离平静地陈述事实。
胡桃压根没听进去,眼珠一转,又指向汉斯老板那间排着长队的奶茶店:“那……我想喝这个!这个总不算是‘吃’甜食了吧?它是用‘喝’的!”
我:“……”
在这跟我玩文字游戏吗?
看着她又开始酝酿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我缴械投降:“……哎,好吧。”
是的,我就是拿她没办法。
胡桃欢呼一声:“耶!小荼荼最好了!”
走到队伍尾巴,那蜿蜒的长龙让人望而生畏,尤其挤满了刚放学的孩子。
汉斯老板的生意最近果然火爆。
店里一个眼熟的伙计看见我,立刻热情地喊起来:“哎呀!是那位……小姐!您来啦!快请这边!”
他直接给我们开了个特殊通道,引得排队的小孩们纷纷侧目。
“哇!不愧是你呀~”胡桃得意地用胳膊肘顶了顶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轮到我们点单,胡桃毫不犹豫地报出一个名字听起来就甜度超标的款式。
我随便指了个。
然后我们一起看向钟离。
“客卿你呢?”胡桃问。
我也接口道:“钟离先生不必客气,您也选一杯吧,这些日子麻烦您指点,权当是我的心意。”
钟离的目光掠过写满花哨名字的木牌,最终停留在一处:“金秋馥郁?此名倒是雅致。可是以桂花入馔?”
“是啊。是桂花特调奶茶啦。”伙计热情介绍。
钟离那双金色的眼眸在店招的暖光下似乎更亮了些,他轻轻颔首:“桂花应时,暗香浮动,甚好。便这个吧。”
制作速度快得惊人,三杯饮品很快递到我们手中。
“好快的速度!”胡桃惊叹。
钟离接过他那杯温热的饮品,看了一眼杯中浮动的金色桂花,温和道:“今日能便捷地品尝此等新式饮品,亦是沾了小……苦荼小姐的光了。看来你的巧思,颇受民众欢迎。”
我们一边喝着,一边慢慢往回走。
钟离先生品了一口,略作沉吟:“桂花浮玉,正月满街衢。清甜不腻,茶香与花香交融,确有其独特风味。金秋馥郁,名副其实。”
他总能将寻常事物说出诗意。
胡桃吸了一大口奶茶,闻言来了兴致,摇头晃脑地现场创作:“嗯……秋日奶茶香又甜,喝下一杯暖整天,往生堂里业务繁,全靠这杯喜洋洋~怎么样怎么样?”
我鼓了鼓掌,又和钟离先生对视一眼。
钟离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此诗…韵律独特,童趣盎然。”
三人捧着奶茶,说说笑笑往回走。
刚踏入往生堂前院,就看到胡堂主背着手,像尊门神似的立在廊柱旁,脸色不太美妙:“胡桃——你!”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大步走过来。
胡桃见势不妙,飞快地留下一句:“奶茶也是茶~不算甜食!客卿和小荼荼都说好喝!”
她一溜烟就窜进了院里,没了踪影。
我被她的动作带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后退一步想稳住重心,却结结实实踩到了身后人的脚,后背也撞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里。
“欸……”一股清冽沉稳的气息将我包围。
我猛地抬头,视线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鎏金色眼眸里。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长睫垂下的阴影遮住了部分情绪。
他正低头看着我,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底倒映着的我那点惊慌失措的影子。
好像踩着人家了……
“抱歉!”我往前弹开一大步,脸颊有些发烫,赶紧向胡堂主解释,“胡堂主,对不起!是我给胡桃买了奶茶……”
钟离似乎也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然,只微微摇头:“无妨。”
胡堂主看看我,又看看旁边不动声色的钟离,脸上的怒容消散了大半,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怪你。那猴精缠人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防不胜防啊……”
恰在此时,钟离也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堂主,此物虽是甜饮,然秋日干燥,少量饮用亦无大碍。味道尚可,堂主若有闲暇,亦可尝试,算是知晓如今年轻人的喜好,体验时下风尚。”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胡堂主摇摇头,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人老了,还是喝惯我那老茶饼。不过钟离先生说得是,偶尔一次,随她去吧。倒是辛苦你们两个接她了。”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身上,“你别放在心上,那丫头皮实得很。”
胡堂主背着手,摇着头往堂内走去,嘴里还嘀咕着:“奶茶什么的,真是新花样啊……”
我松了口气,偷偷瞥了钟离先生一眼,他正神色如常地望着堂口摇曳的灯笼,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意外从未发生。
夕阳彻底沉入屋脊之下,往生堂前院的灯笼次第亮起,晕开一片暖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