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入密林，萧景珩的手就按上了剑柄。他目光扫过前方树影，枝叶交错的缝隙里透下几缕光，照在车辕上，也照出一丝不对劲的静。
谢昭宁靠在车厢角落，手指轻搭琴弦。她没睁眼，但能感觉到——有心跳藏在高处，平稳得不像活人。
箭来得极快。
一支破空而至，直接射穿车帘，钉进对面木壁，尾羽嗡鸣不止。
萧景珩撞开车门，一把将她拽出。两人滚落在地，马匹受惊嘶鸣，拉着空车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下。第二波箭雨已至，密集如蝗，尽数落在方才坐的位置。
“玄影！”萧景珩低喝。
树梢一晃，黑影跃出。玄影双刀出鞘，横扫左侧林间，逼退两个伏击者。一名杀手从上方扑下，手中短镖直取谢昭宁咽喉。玄影侧身挡前，右肩被贯穿，鲜血喷出，他却未退半步。
萧景珩抽出玄冥剑，剑光一闪，三名杀手倒地。血溅在草叶上，红得刺眼。可敌人越来越多，从三面包围而来，动作整齐划一，招招致命。
他们被逼入林中空地。
谢昭宁背靠一棵枯树坐下，古琴解下，置于膝上。她十指拨动，《裂风引》急奏而出。音波如刃，扫过人群。杀手们面无表情，唯有其中一人，在同伴中剑倒地时呼吸微滞。
她看清了。
“左前方第三人，右手在抖。”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萧景珩耳中，“他怕死。”
萧景珩立刻出手。他佯攻面门，那人本能后仰，脚步错乱。阵型裂开一道缝。两人趁机冲出，刚踏出两步，背后冷箭再至。
萧景珩旋身，用背部硬接三箭。
血顺着衣料渗开，染红大片后襟。他踉跄一步，仍撑着剑站稳。
“走。”他咬牙。
谢昭宁想扶他，手腕却被飞刀划过，血流不止。她顾不上痛，十指疾弹，琴音不断。可敌人数目太多，攻势不减。
玄影断后，双刀挥舞如轮，挡住数次突袭。一记重锤砸在他背上，他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却仍不肯松手。
杀手头目缓步上前，摘下面具。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有一道旧疤，从眉骨斜划至嘴角。
“王爷不过如此。”他冷笑。
萧景珩靠着树干，喘息粗重。他抬眼看谢昭宁，见她指尖发白，琴音渐弱。
“别停。”他说。
谢昭宁点头。她咬破指尖，血滴落琴弦。《沉渊调》起，低沉缓慢，如深渊回响。
那首领忽然僵住。
他眼神涣散，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跪地，嘶吼：“别烧村子！别烧——”话未说完，竟抬手割向自己左臂，鲜血四溅。
其余杀手心神动摇，动作迟缓。
萧景珩抓住机会，暴起出剑。玄冥划过空中，首领头颅落地。剩下的人见势不妙，四散逃窜。
林中终于安静。
萧景珩拄剑而立，胸口剧烈起伏。他转头看谢昭宁，她靠在树边，脸色苍白，手指还在琴弦上微微颤抖。
“走不动了。”他低声说，“歇会儿。”
谢昭宁点头，挪到他身边。两人背靠着树，谁也没说话。血从他背上渗出，浸湿她的肩头。她抬手想按住伤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也在流血，抬不起力气。
远处传来马蹄声。
是亲卫赶到了。
玄影还跪在地上，脊背弯曲，双刀插在身前。有人冲过来扶他，他摇摇头，用尽最后力气把刀拔起，扛在肩上，才肯倒下。
谢昭宁看着他被抬走，眼皮越来越沉。她知道不能睡，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萧景珩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冰冷。
“你还活着。”他说。
她轻轻回握，“你也活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喊着“王爷”，声音由远及近。
她低头看膝上的琴，一根弦断了，垂在半空，轻轻晃动。
萧景珩的头慢慢偏下来，靠在她肩膀上。他的呼吸很重，像拖着铁链走路。
她没有动。
风吹过树林，带起一片落叶，打在琴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一支箭插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尾羽还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