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星火余波
太平星域的尘埃在惨胜后缓缓沉降，希望之城——如今已更名为“守望者之城”的轨道上，残存的帝国舰船如同沉默的巨兽，悬浮在星空的伤痕之间。修复平台闪烁的焊光点缀着虚空，如同为逝者点燃的星火。基里曼站在“坚毅号”的观察甲板上，凝视着下方星球表面那道巨大的、正在缓慢愈合的现实裂痕。尽管大不净者的雏形已被“寂静余烬”那超越理解的绝对静止之力抹除，但其降临前对现实结构的撕裂，以及死亡守卫肆虐留下的瘟疫腐化，仍让这片星域满目疮痍。胜利的滋味苦涩如灰，每一次呼吸都混合着臭氧、熔毁金属和未散尽灵能残渣的气味，提醒着他代价的惨烈。
“审判庭的舰队仍在边境徘徊，摄政王殿下。”一位智库馆长低声汇报，声音在空旷的甲板上显得格外清晰，“他们要求对灵族‘异端遗物’的最终处置方案，以及……对乌斯维方舟世界在此次事件中‘越界行为’的明确解释。”
基里曼没有回头，他的手指划过数据板上长长的阵亡名单。他知道审判庭的诉求背后，是根深蒂固的猜忌与对非人力量的恐惧。伊芙蕾妮和那枚棱晶的牺牲挽救了太平星域，但在某些人眼中，这恰恰证明了其力量的不可控与危险。一种深切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不仅源于战事的艰辛，更源于帝国内部这无休止的倾轧与短视。他想起了林恩，那个以自身为熔炉铸就秩序火种的人类特使，也想起了伊芙蕾妮决然冲向混沌核心的背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种族与派系的界限是否真的如此不可逾越？为了更大的利益，个体甚至群体的牺牲是否必然？ 这种沉重的思考，与他在处理帝国错综复杂的政治、军事局势时的权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作为摄政王的日常。
“回复审判庭，”基里曼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平星域的现实结构尚不稳定，任何内部动荡都可能引发二次崩溃。乌斯维灵族在此战中的贡献毋庸置疑。一切问责，需待星域秩序完全重建后再议。眼下，我们的共同敌人是混沌，而非曾经的盟友。”这是缓兵之计，也是他必须坚守的底线。他需要时间，需要乌斯维的力量，更需要弄清楚那枚新生棱晶的真正意义。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乌斯维方舟世界，“观星室”内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那枚被安置在灵脉节点核心的棱晶，不再黯淡无光，其内部的裂纹中，偶尔会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了乳白与淡金的光晕，仿佛沉睡巨兽的呼吸。大先知马尔卡里昂和数位高阶符文法师日夜守候，他们的灵能触须小心翼翼地探知着棱晶的变化。
“它的灵能特征……在变化，”一位专精能量感知的符文法师低语，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再仅仅是林恩特使的意志残留，也不完全是古圣的秩序之力，甚至剥离了伊莎祝福的特定频率……它正在……融合，成为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共鸣。更像是一种……基理性的显现？”
“涅盘……”马尔卡里昂喃喃自语，他想起了古老预言中关于“星火重生”的片段。棱晶没有“死亡”，而是在伊芙蕾妮的牺牲和林恩意志的催化下，剥离了旧有的形态束缚，开始向一种更本源、更包容的秩序概念演化。但这新生之火极其微弱，极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需要最精心的呵护和引导。乌斯维内部，对于如何对待这新生的“火种”也存在分歧。激进派认为应倾尽资源加速其成长，使其成为乌斯维乃至整个银河对抗混沌的终极武器；保守派则担忧这未知的存在可能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主张严格控制甚至部分封印其力量。
就在各方势力在明暗之间权衡博弈之际，铁砕星系边缘，一片未被帝国探测网络完全覆盖的星云阴影中，空间的帷幕被无声地撕开一道细微的裂口。一艘造型怪异、通体覆盖着非欧几里得几何装甲、表面不断蠕动变化的小型舰船悄然滑出。它的风格既非灵族的流畅，也非人类的粗犷，更非混沌的污秽，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充满数学精确感的恶意。
舰桥内，一个身影笼罩在变幻不定的光影中，只有偶尔亮起的复杂数据流勾勒出它模糊的轮廓。它面前的全息星图上，正清晰地回放着不久前一—正是“寂静余烬”爆发，抹除大不净者雏形的那一瞬间的能量频谱记录。
“分析：目标‘寂静余烬’，能量性质：概念级‘静止’、‘归零’。触发载体：灵族个体伊芙蕾妮·瓦里亚瑞丝，媒介：未知复合秩序遗物（暂定名‘棱晶’）。能量效应：局部现实规则覆写，高维实体存在性抹除。威胁等级：极高。潜在价值：无法估量。” 冰冷的合成音在舰桥内回荡。
“指令：追踪能量残留轨迹，定位‘棱晶’残骸或相似秩序奇点。优先级：最高。执行单位：‘渗透者’序列。”
“备注：钢铁勇士失败节点‘凋零螺旋’数据已收录。新变量‘秩序火种’需纳入‘大计算’范畴。为了……更完美的秩序。”
黑影发出意义不明的电子杂音，仿佛在冷笑。舰船再次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股新的、截然不同的暗流，已悄然渗入本就暗潮汹涌的银河舞台。
而在乌斯维方舟深处，生命之井的柔和光晕中，伊芙蕾妮残存的意识碎片，正漂浮在生与死的边界。她的灵魂支离破碎，仅靠方舟最精纯的灵能维系着一线生机。但在最深沉的黑暗与寂静里，她偶尔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熟悉、无比温暖的牵引——仿佛来自那枚新生的棱晶，仿佛林恩在无尽黑暗的彼岸，依旧为她点亮着一盏微弱的、却永不熄灭的灯。
希望的余烬已然播撒，但通往黎明的道路，注定更加黑暗漫长。新的博弈者已然入场，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