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陵城外汉军营寨,旌旗整肃,士卒列阵相迎。
尘土飞扬处,一队羽林骑疾驰而来。
得到消息的何方,也早早前来相迎。
一时阵势列下,为首二人,一人身着中常侍官服,头戴貂蝉冠,竟是正是天子近臣毕岚。
另一人身着议郎朝服,眉目间与太尉崔烈有几分相似,乃是其子崔均。
“圣旨到——诸将接旨!”
崔均手持明黄卷轴,高声唱喏。
何方率麴义、太史慈、许褚、凌操等人齐齐半跪于地。
营中士卒皆屏息静气,等候宣诏。
崔均展开卷轴,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何氏子方,勇略过人,驰援甘陵,大破乌桓,解黎庶倒悬之危,护邦国疆域之安,特封骑都尉,赐黄金百斤,许于冀州境内募兵三千,以荡平胡寇;
麴义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擢升军司马,仍归何都所督赐黄金三十斤;
太史慈、许褚、凌操等将,各有军功,分赐帛匹、财货有差……”
诏书宣读完毕,满营欢声雷动。
这封赏不可谓不厚。
骑都尉秩比二千石,已是高阶武官,更许其在冀州募兵,等于给了何方扩充势力的法理依据。
麴义从军侯擢升军司马,也是越级提拔,足以见得朝廷对此次战功的认可。
当然,也有可能是麴义沾了何方的光。
这没法说,打仗的话,那何方基本是打酱油沾麴义的光。
但说到势力和官场......你能打有个屁用啊!
何方率众人再拜谢恩:“臣等谢陛下隆恩,愿誓死效忠大汉,荡平乌桓,以报君恩!”
一时接过印绶文书。
毕岚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扶起何方:“骑都尉不必多礼,圣上常念冀州战事,闻你以千骑破万胡,龙颜大悦,直言‘何氏有子,冠军之材’。”
毕岚虽是中常侍,属于宦官集团,却并无常见的阴鸷之气,行止稳重,说话条理清晰。
何方寒暄几句后,便邀他入营中叙话。
崔均因还要即刻回雒阳复命,简单寒暄后便策马离去,部分羽林骑追随而去。
何方顿时有些诧异,毕岚不走吗?
他虽然没有问,但毕岚早把何方神色收入眼中,拱手向上道:“咱家承蒙圣上厚爱,特许从都尉而来,以观记功勋。”
这话说的漂亮,但何方看似年轻,实际何止是老油条,心中卧槽:太监监军?
早了点吧!
记得这玩意差不多要到唐朝的时候......
但实际上也说不准,当今天子刘宏,算是脑洞比较大的皇帝。
历史上明年就直接提拔他的小黄门蹇硕为军方一把手——上军校尉,就连大将军何进都要归其统属。
当然,何方乃是上将之才,虽然心中波涛涌汹,但面上却平静如湖。
一时邀请毕岚进了主帐。
当然说是主帐,也就是在树下搭了个帐篷,能呆下四五个人。
他的营垒,还是很寒酸的。
见四处卫兵都比较远,毕岚缓缓说道:“骑都尉有所不知,此次你等军功上报朝廷后,廷议多有争论。
有人言你年纪尚轻,恐难当大任;
也有人说你兵少功多,恐有虚报。
多亏圣上力排众议,不仅坚持厚赏,还特意准你募兵,这份信任,都尉当铭记于心呐。”
何方连忙拱手道:“国家厚爱之恩,臣没齿难忘。
唯有早日荡平乌桓,护得冀州、青州安宁,方能报答陛下厚爱。”
“都尉有这份心便好。”
毕岚笑了笑,话锋一转,“关于爵位之事,朝廷仍在议定。
不过依陛下之意,待你再立战功,亭侯是跑不了的。
未满弱冠而封侯者,两汉仅有冠军侯一人矣!”
两汉对爵位的封赏,还是很认真的。
虽然多卖官鬻爵,但那都是不能传世的。
亭侯虽然听着不高,但已属于二十等爵位的最高一等——列侯。
就算汉灵帝后面再缺钱,都没有卖过列侯,最多只卖到关内侯。
对于年少的何方而言,绝对是极高的荣誉。
何方再次谢过,心中却有些谨慎,拿他和霍去病比......智商上或许高些,但武力和统帅,那是云泥之别。
现在只要把麴义调走......他立马就能拉个大的。
趁着麴义还在手下,他必须拿出更耀眼的战功,才能稳住地位。
闲聊片刻,毕岚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何都尉,如今朝野上下,颇多议论。
不少士族私下皆言,如今天下大乱,乌桓入寇、黄巾余孽未除,皆是十常侍祸国殃民所致。
不知都尉对此,可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十常侍是天子亲信,宦官集团的核心,而士族与宦官的矛盾早已根深蒂固。
毕岚作为中常侍,此刻问出这话,显然是在试探何方的立场。
是偏向士族,还是倾向于宦官集团。
何方有些无语。
老人家,你这当面试探,我又不傻,难不成还说我要为天下诛杀你们宦官啊。
当然很多士族俊杰确实是这么做的,因为他们要立人设......
何方撇了撇嘴角,反问道:“不知道常侍和黄门们又是怎么说的?”
毕岚捋了捋胡子,没有答话。
何方又瞧了瞧毕岚的图鉴,知道对方还算是个喜欢做实事的,于是道:“自然是垄断经学以固势,兼并土地以敛财,偷税藏户以肥私,终致国库亏空,黎庶流离,天下大乱。”
毕岚笑了起来,但依旧没说话。
何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道:“欺压百姓、兼并土地之事,固然有十常侍子弟所为。
但世家大族、地方豪绅中,此类行径也不少。
不过是士族子弟多有才识,行事周全一些,能顾上下脸面。
而宦官子弟多出自贫寒,行事酷烈些罢了。
说到底,无论宦官还是士族,皆是人中百态。
都有祸国殃民之辈,也有忠君爱国之人,岂能非黑即白,一竿子全打死?”
这番话不偏不倚,既没有抹黑十常侍,也没有偏袒士族,反而点出了问题的本质。
毕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心中稍稍安定。
最起码看来这个何方,并非士族豢养的鹰犬,也不是只会盲从的武夫。
而是个有自己判断、立场中立的人。
这样的人,反而更容易为圣上效力。
“都尉所言极是。”
毕岚点了点头,语气愈发缓和,“世人多爱苛责他人,却不见自身之过。
陛下信任都尉,派我来此监军,并非要掣肘都尉用兵,而是想协助都尉筹措粮草、安抚民心,早日荡平乌桓。
往后军中诸事,还望都尉多多费心,咱家定当全力配合。”
何方心中了然,毕岚这番话,算是表明了监军的态度。
不干涉军事指挥,只负责后勤与协调。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当下拱手道:“有毕常侍相助,粮草、民心之事便有了着落。
如今乌桓主力仍在平原国劫掠,听闻青州刺史正集结兵力前往讨伐,我正加紧哨探,以图两面夹击。
如此,则乌桓必然大败。
毕岚点点头,又道:“先前路过清渊县,庐江周瑜年少聪慧,随军效力,颇有建功。
因其年幼,特授童子郎。
他曾和我说过目前甘陵国内乌桓贼之况,称一在界桥,二在甘陵县,三在平原国。
骑都尉何不攻打界桥之敌,断乌桓归路呢?”
何方:“......”
刚说过不过问军事,就来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