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剑种初融 流风遇故人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临时洞府内，陈凡盘膝而坐，周身气息渊深如海。他闭关已三月有余。丹田之内，那枚寂灭剑种已不再悬浮于金丹之旁，而是与金丹缓缓相融，如同卫星环绕星核，彼此气机交织，循环往复。剑种表面那些玄奥的剑纹，丝丝缕缕地融入金丹，使得暗金色的金丹表面，渐渐浮现出更加复杂深邃的纹路，隐隐构成一幅未完成的寂灭剑图。
经过这段时间的水磨工夫，陈凡已初步炼化了寂灭剑种约十分之一的本源。虽只是皮毛，但带来的好处已难以估量。他对寂灭剑道的理解突飞猛进，《寂灭剑典》金丹篇的诸多疑难迎刃而解，甚至自行推演出了几式威力更强的运用法门。神识在剑种本源滋养下，强度已稳稳踏入金丹中期水准，覆盖范围更广，洞察力更强。修为虽未突破至金丹中期，但灵力之精纯凝练，根基之雄厚，远超同阶，已然达到了金丹初期的真正圆满，进无可进。
“是时候出关了。”陈凡睁开双眼，眸中似有宇宙生灭、万法归墟的景象一闪而逝，旋即内敛，恢复平静。他感应了一下外界，风平浪静，并未有强大气息窥探的迹象。看来柳家、天剑宗等势力的追查，暂时还未蔓延到这偏僻之地。
他改变了一下容貌，化作一个面容普通、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的中年剑客形象，气息压制在筑基后期，看上去像个常年在外闯荡的散修。收拾好洞府，撤去禁制，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遁光，朝着东北方向飞去。根据从幽影那里得到的玉简信息，那个方向有一座名为“流风城”的中型修仙城池，不属于任何大宗门直接管辖，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是打探情报和暂时落脚的好去处。
数日后，流风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此城规模不如天剑坊市宏大，但人气颇旺，城墙斑驳，带着岁月痕迹。缴纳灵石入城后，陈凡信步走在青石街道上，感受着与天剑坊市截然不同的氛围。这里少了几分大宗门辖下的秩序井然，多了几分散修聚集地的喧嚣与野性。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随处可见气息彪悍的修士。
他寻了一间名为“闻风阁”的茶楼，在二楼临窗僻静处坐下，点了一壶灵茶，看似悠闲品茗，实则神识悄然散开，捕捉着大堂内修士们的交谈。
“……万剑冢突然封闭，听说死了不少人！”
“何止！柳家家主柳擎天、天剑宗的陆明轩长老，还有好几个金丹散修，都没出来！据说在里面惹到了一个煞星！”
“煞星？什么来头？”
“不清楚，传言是个神秘的青衫剑修，剑法诡异得很，一招就灭了柳家主带来的所有高手！连天剑宗的金丹都挡不住他一剑！”
“嘶……这么厉害？难道是金丹后期老怪伪装？”
“谁知道呢！现在柳家老祖柳玄风暴怒，发出悬赏，提供那青衫剑修线索者，赏灵石十万！天剑宗内部似乎也在暗中调查，据说是为了一枚什么……剑种？”
“剑种？上古剑修坐化留下的传承至宝？我的天，难怪……”
“小声点！这事水深，别惹祸上身！”
听着周围的议论，陈凡面色平静，心中了然。消息果然传开了，柳家悬赏，天剑宗暗中追查，都在意料之中。好在当时在场幸存者不多，且他变幻了容貌，暂时无人将“青衫剑修”与现在这个普通中年散修联系起来。天剑宗似乎将重点放在“剑种”上，并未大张旗鼓通缉，这给了他周旋的空间。
他又听到一些关于“天剑榜”的消息。此榜每十年更新一次，罗列南荒东部百岁以内的金丹剑修前百名，能上榜者无一不是天才俊杰。下次更新就在半年后，据说此次因万剑冢异动，竞争会格外激烈，不少隐世剑修都会出世。
“天剑榜……倒是个不错的切入点。”陈凡暗忖。若能跻身此榜，不仅能获得名声资源，更能引起天剑宗高层的注意，方便他后续谋划。
正思量间，茶楼门口一阵喧哗，走进来五六名修士。为首一名锦衣青年，面容倨傲，修为在筑基圆满，身后跟着几名筑基中后期的随从。青年腰佩长剑，灵光闪动，颇为不凡，一看便是世家子弟。
“掌柜的，最好的雅间！”锦衣青年旁若无人地喊道，目光扫过大堂，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当他目光掠过陈凡这边时，微微一顿，似乎觉得这独坐的中年散修有些碍眼，但也没多说什么，在伙计引领下上了三楼。
陈凡并未在意，这种纨绔子弟随处可见。他正准备结账离开，去城中售卖典籍情报的地方看看，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上来的是两名女子。前面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裙，身背一柄连鞘古剑，容颜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修为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她气息凝练，步伐沉稳，显然根基扎实。后面跟着一名绿衣少女，似是侍女，修为在筑基中期。
这紫衣女子一出现，大堂内不少修士都投去惊讶和敬畏的目光。金丹修士，在哪都不是大路货色。
紫衣女子目光扫过大厅，似乎在寻找座位。此时大堂已近满员，唯有陈凡所在的这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她略一迟疑，便带着侍女走了过来。
“这位道友，打扰了，不知可否拼个桌？”紫衣女子声音清脆，语气平和，并无盛气凌人之感。
陈凡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请便。”
“多谢。”紫衣女子道谢后坐下，侍女安静站在身后。她点了一壶清茶，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品茗，目光偶尔扫过窗外，似有心事。
陈凡能感觉到，此女修炼的亦是剑道，功法中正平和，带着一股凛然之气，与天剑宗的剑道有几分相似，但更为纯粹。应是某个剑修宗门或世家的核心弟子。
就在陈凡准备起身时，三楼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喧哗，之前那锦衣青年带着随从又下来了，似乎雅间不合心意。他走到大堂，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紫衣女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贪婪。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慕容仙子大驾光临流风城，真是巧啊！”锦衣青年换上一副笑脸，走上前来，自顾自地就要在空位上坐下，“相请不如偶遇，慕容仙子，赏脸喝一杯如何？”
紫衣女子——慕容仙子眉头微蹙，淡淡道：“柳公子，你我并不相熟，请自重。”
柳公子？陈凡眼神微动。又是柳家？还真是冤家路窄。看来这青年是柳家子弟，而且身份不低，否则不敢对一位金丹修士如此轻佻。
柳公子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冷哼一声：“慕容雪，别给脸不要脸！在这流风城，还没人敢不给我柳云龙面子！你慕容家虽有些名头，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慕容雪面色一寒：“柳云龙，你想如何？”
“不想如何，”柳云龙淫邪一笑，目光在慕容雪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扫过，“只是听闻慕容仙子剑法超群，想请仙子指点一二，顺便……交流交流感情。”他身后的随从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慕容雪眼中怒色一闪，金丹期的灵压微微释放：“柳云龙，你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柳云龙被灵压一冲，脸色一白，连退两步，幸好被身后随从扶住。他恼羞成怒，厉声道：“好！好你个慕容雪！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请慕容仙子‘回府’做客！”
他身后几名筑基随从闻言，立刻祭出法器，狞笑着围了上来。大堂内其他食客见状，纷纷避让，生怕被波及。茶楼掌柜更是叫苦不迭，却不敢阻拦柳家少爷。
慕容雪俏脸含霜，玉手已按在剑柄之上。她虽不惧这几个筑基修士，但在此地与柳家冲突，终究麻烦。而且，她隐隐感觉暗处似乎还有一道更强的气息锁定了自己，应是柳家的护卫。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
“滚。”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竟是那个一直安静坐着、仿佛被所有人忽略的中年散修！
柳云龙也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活腻了不成？！”他根本没把陈凡这“筑基后期”的散修放在眼里。
陈凡看都没看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再次吐出两个字：“噪音。”
“你找死！”柳云龙何曾受过如此轻视，对一名随从喝道：“王教头，给我废了这多嘴的杂碎！”
那名被称为王教头的筑基后期壮汉应声而出，面露狞笑，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直接抓向陈凡的天灵盖！这一爪下去，便是金石也要粉碎！
慕容雪脸色一变，正要出手阻拦，却见那中年散修依旧端坐不动，只是拿着茶杯的右手，小指似乎无意地轻轻一弹。
“噗！”
一道微不可察的灰黑色气劲后发先至，点在那王教头抓来的掌心。
王教头前冲的身形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凝固。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出现一个针眼大小的黑点，黑点迅速扩大、蔓延，所过之处，血肉瞬间失去所有生机， 变得灰败、干枯，如同烧过的木炭！并且这种“枯萎”正以恐怖的速度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啊！我的手！！”王教头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疯狂运转灵力想要阻止，却发现灵力一接触那枯萎部位，就如同泥牛入海，反而加速了枯萎的蔓延！他当机立断，左手化掌为刀，狠狠斩向自己右肩！
“咔嚓！”整条右臂齐肩而断！掉在地上的手臂，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迅速化作一堆飞灰！
断臂之痛让王教头几乎昏厥，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陈凡，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魔，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妖法！你是魔鬼！”
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茶楼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背后寒气直冒！弹指间，废掉一名筑基后期修士的手臂？这是何等诡异恐怖的手段？！那灰黑色的气劲，充满了死亡与寂灭的气息，让人灵魂战栗！
柳云龙脸上的嚣张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再蠢也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了！这看似普通的散修，绝对是金丹老怪伪装！而且修炼的是某种极其可怕的魔功！
慕容雪美眸中也满是震惊，她自问也能轻易击败筑基后期，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更无法施展出如此诡异的、直接湮灭生机的手段！此人，深不可测！
陈凡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转向面如土色的柳云龙，淡淡开口：“还要我请吗？”
柳云龙浑身一激灵，差点瘫软在地，连滚爬爬地带着吓破胆的随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茶楼，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陈凡仿佛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苍蝇，对慕容雪微微颔首，放下几块灵石在桌上，便起身飘然离去，自始至终，未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慕容雪看着陈凡消失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她深吸一口气，对侍女道：“查一下，流风城何时来了这样一位人物。记住，切勿得罪。”
“是，小姐。”
经此一事，陈凡虽未显露真容，但“流风城茶楼惊现神秘金丹，弹指废筑基”的消息，却悄然在城中传开。而此刻的陈凡，已入住一间客栈，开始着手调查天剑榜以及柳家、影组织在流风城一带的动向。风波，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