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内,红光更盛。被附身的“林诗语”如同最专业的模特,静止不动,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画架上的肖像,仿佛在期待着自己的形象被永恒镌刻。画中女子的虚影在她身后摇曳,手中仿佛握着一支无形的画笔,对着林诗语的方向缓缓移动。
空气中那“沙沙”的笔画声变得更加清晰、急促,充满了即将完成的兴奋。画布上,那原本模糊的女子面容,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生动,越来越像……林诗语!而画中女子脖颈上的那条红色丝带,也变得更加鲜艳欲滴,仿佛随时会勒紧。
“凌雪!打断它!不能让它画完!”江景辞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试图冲上前,但那粘稠的颜料阴影和从四面八方画作中投射出的、带着怨念的“视线”死死阻拦着他。每一次攻击都仿佛打在了无形的画布上,被吸收、化解。
江凌雪尝试用净化符咒照射画作,但红光只是微微波动,那“沙沙”声依旧持续。女鬼的执念与林诗语对“完成”和“意义”的渴望深度融合,形成了强大的防御。
“为什么阻止……”被附身的林诗语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林诗语的腔调,却空洞无比,“只有完成……我才能被‘看见’……才能拥有‘价值’……”
这句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江景辞的心脏。他看着她在邪物控制下,依然执着于那份他从未给予的肯定,巨大的懊悔和心痛几乎将他淹没。他一直以为的“保护”,竟成了将她推向深渊的推手!
他停止了一切攻击性的动作,站在原地,目光穿透那层怨念的红光,深深地看着那个坐在画架前、如同献祭般的身影。
“林诗语,”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穿透一切迷障的力量,“你听好。”
画室内的“沙沙”声似乎微弱了一瞬。
“你的价值,”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入她的灵魂,“从来就不需要靠一幅画、一个邪祟、或者……任何人的认可来证明。”
被附身的林诗语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你站在这里的勇气,你明知危险还想帮助他人的善良,你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的坚持,”江景辞继续说着,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她被禁锢的心扉,“这些,就是独属于你的、最真实的色彩。不需要任何画作来定义!”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耗尽所有力气,说出了那句迟来太久的话:“我……一直都能看见。”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笨拙的、却无比沉重的肯定,狠狠砸碎了女鬼赖以存在的“被看见”的执念,也砸开了林诗语被蒙蔽的心神。
“啊——!!!”画中女鬼发出了尖锐刺耳、充满嫉妒与崩溃的嘶嚎!它追求完美的执念被动摇,它与林诗语之间的连接开始剧烈震荡!
与此同时,林诗语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挣扎,泪水汹涌而出,冲淡了眼中的空洞。她看着江景辞,嘴唇翕动,似乎想呼唤他的名字。
就是现在!
江凌雪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手中的“点睛破妄笔”——一支专门用来破除虚妄、点醒真灵的法器。笔尖凝聚着纯粹的精神之光,她娇叱一声,凌空一点,那光芒并非射向画作,而是直接点向了林诗语眉心灵台,以及画中女子那双即将被“点睛”的眼睛!
“不——!我的画!!!”女鬼发出最终绝望的哀鸣,虚影在强烈的精神冲击和执念崩塌中扭曲、碎裂,化作漫天飘散的红光碎屑,最终彻底消散。
画架上,那幅即将完成的肖像画瞬间黯淡,画中女子的形象迅速模糊、褪色,最终变回了一幅普通未完成的草稿。那条红色的丝带也化为普通的颜料痕迹。
林诗语身体一软,从椅子上滑落。
江景辞瞬间上前,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昏迷不醒,但那股被强行植入的偏执怨念已经消失,只剩下她本身微弱的气息。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轻飘飘的体重和冰冷的体温,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后怕让他手臂微微发抖。他低下头,脸颊轻轻贴着她冰凉的额发,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力道,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怀抱里,仿佛要将所有错过的温暖都补偿给她。
江凌雪疲惫地靠墙坐下,看着哥哥彻底卸下冰冷外壳、毫不掩饰地紧抱着林诗语的模样,轻轻舒了口气。“她心神和体力都透支了,需要好好调养。这里交给我。”
江景辞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林诗语在他怀里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打横抱起她,稳步向外走去。他的背影在画廊昏暗的光线下,不再是以往那个无懈可击的商界精英,只是一个守护着怀中珍宝的、沉默而坚定的男人。
走廊上,那些被林诗语用灵纹笔暂时封印的画作,在女鬼消散后,符文渐渐淡去,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模样,静静地悬挂着。
有些色彩,无需画笔勾勒,自在心中鲜活。
有些认可,无需言语强调,已在守护中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