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如茧,将那股代表着小儿鬼怨念的黑气紧紧包裹,隔绝了它与外界的联系,也隔绝了它继续吸取雯雯生机的可能。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感逐渐消退,安魂香的宁神气息重新占据主导。
雯雯在床上翻了个身,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眉宇间那层笼罩已久的青黑之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散,小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孩童应有的红润。
王先生和王太太在门外焦急等待,听到里面动静平息,才在江凌雪的示意下小心翼翼进来。看到女儿安详的睡颜,王太太激动得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雯雯……雯雯她……”
“附着在她身上的灵体已经被暂时剥离,雯雯暂时脱离危险了。”江凌雪解释道,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仪式消耗不小,“但她被吸取了不少生机,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多晒太阳,补充营养。另外,多给她一些关爱和陪伴,孩子的心理健康同样重要。”
“谢谢!谢谢大师!谢谢各位!”王先生连连道谢,几乎语无伦次。
江景辞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被金光包裹、仍在微微颤动挣扎的黑气团上。“这东西,如何处置?”他问的是江凌雪,但眼神却扫过一旁惊魂未定、却仍关切望着雯雯的林诗语。
“它执念未消,强行打散,有伤天和,也可能残留隐患。”江凌雪看着那团金光,眼神复杂,“它的核心执念在于那口井和它的‘阿娘’。需要找到它的遗骸,了解当年的真相,才能设法化解它的怨气,送它往生。”
她转向王先生:“王先生,您知道小区后面那口废弃的老井吗?关于那口井,或者大概……二三十年前,有没有发生过小孩子意外坠井的事情?”
王先生皱着眉回想,他妻子却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听小区里一个快搬走的老邻居提过一嘴,说几十年前,好像是发生过一件事。有个外地来的女人带着个男孩租住在这里,那女人好像……是做那种不光彩生意的,男孩总被附近的孩子欺负。后来有一天,那男孩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好像是掉进后面那口井里了,但井太深,当时也没好好打捞,他妈没过多久也疯了,不知去向……因为不是什么光彩事,年代又久,知道的人很少,也没人再提了。”
线索对上了!一个被欺负、母亲身份特殊可能疏于照顾、最终疑似被推入井中惨死的男孩,巨大的委屈、对母爱的渴望、对同伴的怨恨,以及死亡时穿着可能比较显眼的红衣(或许是母亲给的过年新衣),这一切共同构成了这个“小儿鬼”强烈的执念。
事不宜迟,留下王先生夫妇照顾雯雯,三人带着被暂时封印在特制玉瓶中的灵体,来到了小区后方荒草丛生的角落。那里果然有一口被厚重水泥板盖住的老井,井口边缘布满青苔,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江凌雪和江景辞合力移开水泥板,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涌出。用手电向下照去,井深不见底,幽暗莫名。
江凌雪取出玉瓶,解开部分封印,那小男孩虚影再次浮现,但被金光束缚着,无法逃离。它一出现,就显得异常激动,黑气翻滚,指向井底,发出无声的悲鸣。
“你的委屈,我们知道了。”江凌雪看着它,语气平和而郑重,“欺负你的人,或许已无法追究,但你的痛苦是真实的。滞留阳世,纠缠无辜,并非解脱之道。你的阿娘,或许也一直在某个地方思念着你。放下怨恨,才能找到真正的安宁,或许……还能在另一个世界,与你的阿娘重逢。”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精神引导的力量,同时,她开始诵念一种古老而安抚人心的往生咒文。江景辞在一旁,以其强大的意志力护持,确保仪式不被干扰,也防止那灵体最后的反扑。
林诗语看着那在金光中逐渐停止挣扎、仿佛在静静聆听的小男孩虚影,看着他脸上那怨毒之色慢慢褪去,重新显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茫然和脆弱,心中充满了酸楚。她忍不住轻声说道:“小弟弟,去吧,那里不会有寒冷和黑暗了,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或许是往生咒文的力量,或许是真相被知晓后的释然,又或许是林诗语那毫无杂质的同情心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那小男孩的虚影最后“看”了林诗语一眼,周身的黑气渐渐消散,身形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细微的荧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盘旋着,缓缓沉入那幽深的井底,仿佛回归了它最终的安息之地。
井口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也随之彻底消散。
江凌雪停止诵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它走了。执念已消,往生去了。”
天空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晨风吹过,带来一丝清爽。
林诗语看着恢复平静的井口,心里沉甸甸的,又有些释然。她转过头,发现江景辞正看着她,眼神不再是惯常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林诗语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热,低下头小声道:“景辞哥……你看什么?”
江景辞移开目光,望向天边那抹渐亮的晨曦,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似乎少了几分寒意:“没什么。走吧。”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江凌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无奈地笑了笑。抓鬼容易,但这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也不知何时才能捅破。不过,来日方长。她收起工具,跟上了两人的脚步。新的一天开始了,幸福里小区,或许也能恢复它应有的宁静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