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郑勤跃的同意,马悦立刻启动了试管婴儿的流程。在妇科主任的安排下,一切都进行得异常顺利,像一条被精准设定好的流水线。
每天,郑勤跃会准时在下班后开车送她去医院。这更像是一项被写进日程表的固定任务,而不是出于体贴。他通常会把车停在医院门口,低头看着手机回邮件,偶尔抬头看一眼医院大门,等马悦自己走出来。
马悦从治疗室出来时,脸色总是比进去时白一分。她会拉开车门,安静地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打完了?”他会问,眼睛甚至没离开手机屏幕。
“嗯。”她简短地回答。
然后便是一路沉默。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马悦会下意识地抱紧手臂,感受着药物带来的那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她不会开口让他调高温度,也不会抱怨身体的任何不适。
降调带来的潮热和情绪波动,促排导致的腹胀和乏力,她都独自消化。她会在深夜里因为腹部隐隐的坠痛而醒来,独自坐在黑暗中,直到天亮。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日渐浮肿的脸和腹部细密的针孔,心中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这是她必须走的路。郑勤跃的冷漠,反而让她更加坚定。她知道,指望不上温情,那就只能依靠结果。只有生下孩子,尤其是儿子,她才能将这份“义务”彻底变成自己的“资本”。
郑勤跃对她,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特别的照顾。他只是尽了一个丈夫的“义务”——按时接送,按时支付所有费用。他会和医生沟通,但问的更多是“成功率”、“下次什么时候来”,而不是“她会不会很难受”。在他看来,他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并为此付出了时间和金钱,剩下的,就是马悦自己的事了。
取卵那天,他请了半天假,坐在手术室外等候。他不是在担心马悦,而是在等待一个结果。当医生出来告诉他取出了十八颗卵子,配成了十三个优质胚胎时,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是一个高效的投资,回报率很高。
移植过程很简单。等待验孕的十四天里,家里的气氛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郑勤跃依旧早出晚归,忙于他的生意。马悦则遵照医嘱,大部分时间都卧床休息。她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严格执行着每一个指令,吃饭、睡觉、用药,不敢有丝毫差错。
终于,到了官方验血的日子。
马悦独自一人去医院取回了化验单。当她看到那张显示hcG数值远超正常单胎水平的报告单时,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赢了。她用自己的身体,完成了这场精准的、孤独的豪赌。
晚上,郑勤跃回到家,马悦将那张薄薄的纸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挺好。”
然后,他放下报告单,像往常一样脱下外套,走进书房。
马悦站在客厅里,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中没有失落,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她不需要他的感动,不需要他的体贴。他的冷漠,像一块坚硬的磨刀石,将她的意志磨砺得更加锋利。她独自承受的所有痛苦和忍耐,在此刻都化作了最坚实的铠甲。
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两个小小的生命。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他的女人。
她是郑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她的地位,将由她腹中的孩子来定义,而不是这个男人的态度。
拿到化验单的第二天,马悦就预约了那位妇科主任的VIp诊室。郑勤跃本想陪同,但被她以“就是常规检查,你公司忙,不用来回跑了”为由打发走了。她不需要他在场,这场谈判,她要自己主导。
诊室里,空调温度适宜,主任将b超单推到她面前,语气平和:“马悦,恭喜你,胚胎着床很成功。从b超影像看,是两个孕囊,目前发育得都很好。”
马悦的心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主任,我想要龙凤胎。”她直截了当地说,这不是请求,而是陈述她的目标。
主任扶了扶眼镜,显然对这种要求并不陌生。她笑了笑,说:“马悦,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移植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优质胚胎,现在两个都成功了,从概率上来说,你得到龙凤胎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在孕早期,一切都还存在变数。”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另外,我必须提醒你,双胎妊娠对母体的负担非常大。你的年龄……不算年轻了,加上促排和取卵对身体的影响,后续出现高血压、糖尿病等并发症的风险会增高。很多产妇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两个胎儿同时发育的压力。”
主任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所以,在孕中期,我们会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做评估。如果情况不理想,为了保住一个更健康的,也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可能会建议进行减胎手术。也就是说,有可能会拿掉一个。”
“拿掉一个?”
这四个字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马悦的耳朵里。她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拿掉一个?怎么可能!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忍受了那么多孤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的就是一石二鸟,一击即中!一个孩子,风险太高,筹码不够。只有两个,一男一女,才能让她在郑家的地位固若金汤,无可动摇。
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主任,我不会有问题的。”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能承受得住。两个,我两个都要保住。”
主任看着她眼中那股不容置喙的狠劲,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接下来,你要更加注意。我们会给你制定最详细的营养和监护方案,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日子,会比之前更难熬。”
“我明白。”马悦干脆地回答。
走出诊室,阳光有些刺眼。马悦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我一定没问题,两个都保得住!
她已经顾不上公司了。好在,在决定和郑勤跃结婚之前,她就早已不动声色地将公司里那些元老和“不服管”的人,一个个换成了自己亲手提拔、绝对忠于自己的班底。公司现在就像一艘设定好航线的船,即使船长暂时离岗,也会按照她的指令稳稳前行。她不用担心出任何乱子。
她眼下最重要、最核心的任务,就是保障这两个孩子顺利着床,安然成长。
从那天起,马悦的生活彻底被“保胎”两个字填满。她亲自研究各种安胎食谱,每天严格按照时间表进食、休息。她不再出门,甚至拉上了客厅所有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她像一只护崽的母兽,将自己和腹中的两个生命,彻底封闭了起来。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胎心的跳动,和b超单上不断变大的孕囊。
郑勤跃偶尔回家,看到的是一个沉默、专注、甚至有些神经质的马悦。他对此不置可否,只要她能顺利生下孩子,过程如何,他并不关心。
而这,正是马悦想要的。她不需要他的关心,她只需要他提供资源,然后,安静地等待她为他、也为自己,献上那份最完美的答卷——一对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