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林仲秋手里的纸条，又看看旁边坐得笔直的江辰，突然低下头，肩膀抖了起来。
我......我还能出去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催债的把我胳膊打断了，医生说以后重活都干不了......
林仲秋心里咯噔一下，才注意到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口空荡荡的。
她突然想起那个把原主背到医院的男人，那个守在病床前三天三夜的男人，鼻子有点酸。
能不能出去，看你表现。江辰突然开口，把一份文件推到苏大海面前，这是法律援助申请表，我问过警察，你这种情况可以申请免费律师，争取从轻处理。
苏大海看着文件，又看看江辰，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是？
她同学。江辰言简意赅，你要是还想让她认你这个爸，就把这表填了。
林仲秋没说话，只是把茶叶蛋剥了壳，往苏大海手里一塞：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大海捧着茶叶蛋，眼泪吧嗒吧嗒往蛋壳上掉，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这辈子混吃等死，被人瞧不起，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剥鸡蛋，还是他最对不起的女儿。
晓晓，爸真的改......
别跟我说，跟法官说去。林仲秋打断他，站起身，我们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转身就走，没回头。
王磊和赵倩倩赶紧跟上，江辰拎起纸箱子，临走前看了苏大海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却也有那么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出了派出所，阳光刺眼得让人想流泪。王磊挠着头：就这么走了？不骂他两句？
骂有啥用？林仲秋踢着路边的石子，他要是能听进去骂，早就戒赌了。
赵倩倩突然说：我刚才看见他把茶叶蛋揣进怀里了，好像舍不得吃。
林仲秋没说话，只是脚步快了些。她突然想去旧书店，看看那本夹着电影票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在不在。
路过小卖部时，王磊非要请客，买了四根冰棍，绿豆味的，冰得人牙疼。
晓晓姐，你说你爸能改不？王磊吸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我爸以前也喝酒，被我妈拿着擀面杖追了三条街，现在滴酒不沾，还天天给我妈捶背。
林仲秋舔了口冰棍，甜丝丝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不知道。但我总不能一辈子背着个赌鬼女儿的标签，他也不能一辈子背着赌鬼老爸的名声，总得试试。
江辰突然说：我妈认识个工地老板，等他出来，或许能找份看仓库的活。
林仲秋看着他，突然笑了：江大学霸，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帮他了？
江辰避开她的目光，耳根有点红：我只是不想你总被这事分心，影响学习。
借口。林仲秋冲他做了个鬼脸，心里却暖暖的。
她突然发现，这个高冷学霸其实比谁都细心，像藏在云层里的月亮，看着清冷，其实一直亮着。
回到旧书店时，夕阳正把书架染成金色。
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在原位，林仲秋把它抽出来，翻到夹着电影票的那一页，突然发现下面多了行字，是爷爷的笔迹：珠子歪了，慢慢拨，总能归位。
她把书买了下来，揣在怀里，像揣着个滚烫的信念。
爷爷，谢谢您。
谢啥，路是自己走的。爷爷笑眯眯地拨着算盘，我那孙子要是还在，也该跟你一般大了，说不定还能当同学。
林仲秋心里一动：爷爷，您孙子......
跟人打架，把人打成重伤，蹲大牢了。爷爷的声音很平静，我每个月都去看他，给他带本字典，让他好好认字，出来了重新做人。
王磊听得眼睛都直了：打架这么严重？
可不是咋地。爷爷敲了敲算盘，年轻人火气旺，一点就着。但再硬的石头，也经不住水慢慢泡，总有变软的那天。
林仲秋突然明白，为什么爷爷总守着这家旧书店。
这里不仅藏着书，还藏着希望——对那些走偏了的人，对那些还在挣扎的人，对那些相信明天会更好的人。
离开书店时，天已经擦黑了。
王磊要去网吧打游戏，赵倩倩得回家给妈妈熬药，江辰要去图书馆，大家在路口分了手。
明天见！林仲秋挥挥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她抱着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慢慢往奶茶店走。
晚上还要打工，得赶紧去换衣服。
路过公园时，看到几个老头在下象棋，吵吵嚷嚷的，像在开辩论会。
林仲秋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日子真好——有吵有闹，有苦有甜，有恨有原谅，有走偏了还想回头的人，也有愿意等一等的人。
她掏出手机，给陈雪发了条微信：明天请你喝奶茶，加双份珍珠。
然后，她翻开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借着路灯的光，慢慢读了起来。
书里的字有点模糊，但她读得很认真，像在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人对话。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
不是突然变成超级英雄，而是在跌跌撞撞里，学会原谅，学会等待，学会相信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
就像苏大海，就像爷爷的孙子，就像那些曾经欺负过她、也被她过的人。
林仲秋合上书，加快了脚步。奶茶店的灯亮着，像颗温暖的星星，在夜色里等她。
她知道，未来还有很多麻烦等着她，比如越来越难的试卷，比如偶尔还会跳出来的小混混，比如苏大海能不能真的改好。
但那又怎样？
她现在有朋友，有目标，有本藏着电影票的书，还有一颗越来越强的心脏。
明天太阳升起时，她还要去学校，去刷题，去搞事情，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能变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