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蹲在三号机甲的腹舱里，手中的检测笔刚扫过动力组接口，屏幕上就跳出一串绿色的“校验通过”。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把工具塞进腰包。指尖有点麻，像是握太久金属被电了一下，但他没多想。
头顶的通风口吹着热风，混着机油味，熏得太阳穴直跳。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工装背心早就湿了一圈，黏在背上，难受得很。这破地方空调又坏了，回头得让雷鸣来查查线路。
他扶着舱壁站起来，膝盖“咔”地响了一声。三十六小时没合眼，脑子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可活儿还得干。下午还有三艘巡洋舰等着调试，任务栏上“灰盾”的标记还亮着，不能出一点错。
“队长。”凯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拎着散热罩的固定架，“这个得拆了清灰，不然散热会变差。”
凌烨回头看了眼，点点头：“尽快。”
可凯斯没走，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手指轻轻一拨，解开了制服最上面那颗扣子。金属扣滑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声，动作自然得像只是太热了。接着他往凌烨左边一站，正好挡住了从隔壁通道走来的两个技术员的视线。
“通风口温度偏高，我调一下。”他说着，伸手去碰控制面板——可那根本不是他负责的区域。
凌烨皱眉，刚想说你别乱动，话却卡在喉咙里。鼻尖忽然飘来一丝味道——冷冽的雪松，夹着一点点灼热的气息，像冬夜里燃烧的炭火。很淡，转瞬即逝，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晃了晃头，以为是太累出现幻觉。这种味道不该出现在整备所，更不该从凯斯身上冒出来。这家伙一向安静得像个影子，和所有beta一样，干净、无味、毫无存在感。
“你干什么？”他终于开口，语气有点冲。
“帮你挡风。”凯斯收回手，指了指头顶，“刚才那阵热风吹你后颈，容易感冒。”
凌烨冷笑：“我不需要你操心。”
“是是是。”凯斯笑了笑，退后半步，“职业病，看见谁站风口就想管。”
说完他就转身去拆散热罩，动作利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当他碰到金属边缘时，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立刻攥紧工具才稳住。
凌烨没注意这些，他已经弯腰钻进机甲内部，开始检查最后一组线路。手指划过接线槽时，突然一阵刺痒，像有细小电流窜过皮肤。他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发红，却没有伤口。
奇怪。
他甩了甩手，继续往前探。越往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明显。太阳穴的抽痛变成了持续的闷胀，呼吸也变得沉重。他以为是缺氧，抬头看了眼空气循环灯——绿灯正常，流量稳定。
“队长，”凯斯在外面喊，“我把罩子拆了，你要不出来歇会儿？里面灰尘大。”
“不用。”凌烨头也不抬，“马上就好。”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根根核对接线顺序。可眼前的数据流开始轻微晃动，像水面倒影被风吹皱。他闭了下眼，再睁开，勉强压住那股昏沉感。
就在这时，后颈猛地一热。
不是汗水，也不是风吹。是一种来自腺体深处的悸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拨了一下。他整个人僵住，手指停在半空。
糟了。
他立刻抬手摸向颈侧——那里贴着抑制贴。表面还是干的，没有渗液，可触感比平时烫。心里“咯噔”一下——这是抑制效果下降的征兆。
omega的信息素一旦泄露，哪怕只是一丝，在Alpha密集的整备所里也是致命的。尤其是现在，隔壁通道那两个Alpha技术员正朝这边走来，谈笑声越来越近。
他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只要不动，不靠近，没人会察觉。这点波动，连仪器都未必能捕捉到。
可下一秒，那股雪松混着暗火的气息又来了。
这一次更清晰，像一层薄雾悄无声息地笼罩过来，把他整个人裹住。凌烨猛地抬头，正对上凯斯低垂的眼睛。对方站在检修台边，手里拿着刚拆下的散热罩，看似认真检查零件，实则身体微侧，正好形成一道屏障。
那气息……是从他身上来的？
凌烨瞳孔微缩。他不是劣质Alpha？还是说……这只是巧合？
不可能这么巧。
他想质问，可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层信息素像一张看不见的网，不仅遮掩了他的波动，还带来一种诡异的安抚感，让他躁动的腺体慢慢平静下来。
两个技术员走过通道，脚步声渐远。
危机过去了。
凌烨靠在机甲内壁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疑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才那几秒，他差点暴露。
“搞定了。”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收工。”
他爬出腹舱，脚落地时晃了一下，赶紧扶住台面稳住。额头全是冷汗，工装黏在背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凯斯放下散热罩，走过来递上一瓶水：“喝点？”
凌烨没接：“放那儿就行。”
“你脸色不太好。”凯斯没收回手，“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去休息区躺会儿？”
“我说了我没事。”凌烨终于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别拿关心当借口浪费时间。你是‘灰盾’，不是护士。”
凯斯笑了笑，把水放在台边：“行，那你忙。”
他退到两米外的数据台前，背对着所有人，悄悄打开加密日志，在最新条目下输入一串代码，最后加了个红色三角符号。
那是阿瑞斯家族内部最高优先级保护目标的标记。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缓缓合上终端。掌心一直紧紧攥着，指甲陷进皮肉里都没松开。
凌烨在工具包里翻找新的检测笔，手指还在抖。他以为是太累，其实不是。身体比脑子更早察觉到了危险——刚才那一瞬间，他差一点就成了整个整备所的猎物。
他整理好装备，站起身准备去下一个检测点。路过凯斯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你今天……有点反常。”他说。
凯斯抬头，眼睛亮得不像平时：“有吗？可能是昨晚睡得比较好。”
凌烨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凯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拐角，才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颈侧。
那里，腺体的位置还在发烫。
他知道，从今往后，不能再装了。
凌烨低头看腕表，距离下一波高危任务还有六小时二十一分钟。他在终端上调出明日计划表，手指悬在“灰盾介入节点”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第一次，他对自己正在使用的“资源”，产生了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