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的灯亮着，凌烨放下对讲机，在桌上敲了一下手指。他转身就走，裤兜里的终端还在震。
凯斯跟出来，手里多了份电子档案。两人没说话，穿过整备大厅。机器声很吵，但他们走得轻。
“是第七小队的文职，叫苏苑。”凯斯把档案递给凌烨，“三个月前来的，背景审查被压过一次。”
凌烨看了一眼照片。女人脸色白，眼睛低着，和平时在打印台边的那个身影重合了。
“她用m-713传的数据卡。”凌烨收起终端，“带去拘押区。”
巡逻队已经把人控制住了。苏苑坐在审讯室里，手被扣在背后，头发乱了。她抬头看见玻璃外站着两个人，眼神变了。
凌烨站在玻璃后，看着她猛地站起来，冲到玻璃前，嘴一张一合，像在骂人。她的手拍在玻璃上，声音听不清，但那股恨意能感觉到。
“她恨你。”凯斯低声说。
“我不认识她。”凌烨皱眉，“没见过。”
“但她认识你。”凯斯盯着里面，“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文职敢动军情数据？她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你。”
凌烨没说话。他转身去调度台，让唐笑笑调出苏苑这三个月的工作记录。
一条条记录跳出来。每次c区航道图更新，她都会申请轮岗到打印终端附近。交接班总比别人晚几分钟，有一次还因为拖延被记了警告。
“她在等机会。”凌烨指着屏幕，“不是临时起意，是盯了很久。”
凯斯点头，去了技术巡查通道。他拿着工具包，像检查线路一样走到拘押区门口。
守卫认得他是技术兵，没拦他。凯斯靠在门边，故意提高声音：“这女人真可怜，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在报仇。”
屋里的动静立刻大了。
哐——！
苏苑扑到门缝前，整个人撞上去，脸贴着金属框，声音嘶哑：“我不是替谁做事！我要他还债！他还我哥哥的命！”
凯斯回头看了眼监控方向，嘴角动了动。
他走回走廊，正好碰上凌烨从调度台过来。
“她说你还债。”凯斯重复了一遍，“提到了她哥哥。”
凌烨一愣。
“查了福利院的老档案。”凯斯打开私人终端，“你十一岁那年，有个男孩为了抢物资跟你打起来，被打残了右腿。你是院里最大最强的，管事的让你裁决。”
凌烨的记忆慢慢回来。他记得那件事。那个男孩欺负弱小，他出手制止，对方冲上来拼命，摔下楼梯伤了神经。
“我判他取消优先领物资资格。”凌烨声音冷了，“这是规矩。”
“可他家只有他一个能干活的。”凯斯看着他，“他妹妹就是苏苑。他们娘病着，哥哥倒了，家里就垮了。后来听说她哥哥偷东西被抓进劳改营，半年就死了。”
凌烨站着没动。
“她不是叛徒。”凯斯收起终端，“她是来找你算账的。”
空气静了几秒。
“所以她借泄密的机会报复我？”凌烨冷笑，“拿舰队安全开玩笑？”
“对她来说，这不是玩笑。”凯斯说，“是你毁了她家。”
凌烨咬牙：“规则就是规则。我不罚他，别人也会更惨。”
“可她不知道这些。”凯斯看着他，“她只知道，你一句话，让她哥再也站不起来，让她妈活活饿死。”
凌烨闭了下眼。
远处传来脚步声，宪兵来接人了。苏苑被带上手铐时还在挣扎，目光一直盯着凌烨。
“你还债！”她吼着，“你们这些强者，从来不在乎我们怎么活！”
门关上了。
走廊只剩他们两个。
凯斯靠着墙，撕开一张新的信息素抑制贴，贴在颈侧。他动作慢，指尖用力按了按。
“以前在天鹰突击队的时候，有人敢这么看我？”他忽然开口。
凌烨看他。
“没人敢。”凯斯声音低了些，“我说砍左手，没人敢抬右手。现在倒好，一个文职omega，敢当面咒我队长去死。”
凌烨皱眉：“你在生气？”
“我在想。”凯斯抬眼看过去，“是不是我对你太好，别人就觉得你好欺负？觉得连个底层文职都能往你脸上吐口水？”
凌烨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对你是让着。”凯斯往前一步，“不是怕你，也不是软弱。但在外人眼里，我像个围着你转的傻Alpha，连底线都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那你呢？你觉得我也能被人踩一脚？”
凌烨盯着他，忽然明白了。
“我没有。”他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拦她？”凯斯问，“她骂你，你只是站着。”
“军规不能随便动手。”
“我不是让你打她。”凯斯摇头，“我是说，你连一句话都不反驳？任她把你说成杀人凶手？”
凌烨沉默。
“你总是这样。”凯斯靠回墙上，“把自己缩起来，让所有人觉得你冷硬难近，其实最怕被人恨。可你忘了，有人会因为你被人恨而难受。”
凌烨抬头看他。
凯斯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平日那种带着笑的纵容，而是锋利的、清醒的。
“我不是你的下属。”他说，“我是站在你身边的Alpha。以后别再让我看到有人用那种眼神看你。”
凌烨没动。
“如果你不说，我就替你说。”凯斯直起身，“如果你不动，我就替你动。”
他转身要走。
“凯斯。”凌烨叫住他。
凯斯停下，没回头。
“下次……”凌烨声音有点哑，“下次别一个人去查档案。”
凯斯肩膀松了一下。
“行。”他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停住，“但我不会装看不见。谁惹你，我不会让他好过。”
凌烨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
唐笑笑从通讯台探出头，小声问赵铁山：“队长和凯斯怎么了？气氛怪怪的。”
赵铁山哼了一声：“你不懂。这俩现在不是搭档，是绑在一起的命。”
雷鸣从机甲上跳下来，擦了把汗：“我看凯斯刚才那表情，有点吓人。”
“他本来就不简单。”赵铁山低声说，“你以为元帅家的少爷真是来修机甲的？”
另一边，凯斯走进维修库深处，打开加密终端。他调出苏苑的全部通讯记录，开始反向追踪信号中转路径。
他不信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一个被仇恨驱使的女人，能拿到废弃权限账号？能准确找到闲置机甲做中转节点？还能避开系统警报连续传两次？
太干净了。
他翻到最后一次传输的日志，发现接收端信号跳跃了三次，最后一次落在基地外围三十公里的一座废弃气象站。
他眯起眼。
正要标记位置，终端突然弹出提醒：【检测到远程访问尝试，来源已屏蔽】。
凯斯冷笑。
果然有人在盯。
他快速上传一份假日志，伪装成正常巡检数据，然后删掉查询痕迹。
做完这些，他起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迎面撞上凌烨。
“查完了？”凌烨问。
“查到点东西。”凯斯把终端塞进兜里，“气象站那边有信号接收记录。”
凌烨眼神一紧：“她背后有人。”
“肯定有。”凯斯点头，“而且就在外面等着收消息。”
“那就再传一次。”凌烨说，“这次给点真的。”
“你信她还会再传？”
“她恨我，但任务没完成。”凌烨冷着脸，“她会再来。”
凯斯看着他：“你要让她再靠近机甲？”
“我会安排人盯着。”凌烨说，“你负责监控信号流向。只要对方一接，就能顺藤摸瓜。”
凯斯想了想：“万一他们换人呢？”
“那就抓两个。”凌烨嘴角扬了一下，“正好清干净。”
两人并肩往调度室走。
路过工具间时，凯斯忽然停下。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新的信息素抑制贴，撕开，贴在颈侧。
凌烨瞥了一眼：“又换？”
“旧的失效了。”凯斯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而且我现在不想让任何人闻到我的味道。”
凌烨没问为什么。
他知道。
刚才在拘押室门口，凯斯的眼神就已经变了。
不再是那个笑着哄他吃饭、被摔了还能蹭上去撒娇的Alpha。
而是曾经带领天鹰突击队横扫边境星域的指挥官。
他回来了。
两人走进调度室，灯光打在屏幕上。c区航道图重新标红，一份新的“绝密”文件正在生成。
“写点什么？”凯斯问。
“写个诱饵。”凌烨坐下来，开始打字，“让他们以为拿到了舰队调动计划。”
凯斯靠在桌边，看着他打字。
忽然说：“刚才你说下次别一个人查档案。”
凌烨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你是不是……”凯斯声音低了些，“也开始在乎我了？”
凌烨没抬头。
房间里很安静。
键盘声停了。
他合上终端，站起来，走到凯斯面前。
伸手扯过他的后领，把人拉近。
凯斯呼吸一滞。
“少废话。”凌烨盯着他眼睛，“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