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澜膝盖在金属台阶上磨出深深的血印，每往上爬一步，后颈符文就跟着颤一下。
她顾不上右臂变成星尘后空荡荡的袖管，用左手撑地，指节都用力得发白了。
头顶裂缝开始塌陷，碎石裹着热烘烘的气流砸下来，通道两边古神符文一个接一个灭掉。
“走！”身后传来顾寒声的喊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猛地一股推力。顾寒声用剩下的推进器把她甩到高处阶梯，自己却被落石砸中肩膀，金属骨骼断裂的声音特别刺耳。
他单膝跪地，机械臂只剩支架撑着，蓝光在身体里微弱地闪。
上方穹顶轰的一声塌了。
江星澜一抬头，看见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能量流里挣脱出来。陆沉渊眉心金纹亮起来，裂痕一直延伸到头顶，他抬手，在崩塌的地方撕开一道时空裂缝，就两秒，可够她滚进没塌陷的走廊了。
“快……跟上。”他的声音像从风里漏出来似的。
顾寒声咬着牙撑起身，拖着伤腿爬上来。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有脚步踩在金属地面的闷响。遗迹核心在解体，脚下地板开始倾斜，岩浆从地缝里喷出来，烧红的气流卷着碎石呼呼地吹过来。
江星澜左腿一软，差点掉进裂缝。顾寒声伸手去抓，手指尖擦过她衣角，还是没抓住。她靠在墙边喘气，嗓子里全是焦味。右臂没了，吞噬能力也没了，怎么都使不出来。
“别停。”陆沉渊站在前面，身影都快透明了。他抬手，又把前面三米的空间冻住，时间一停，江星澜借着劲跳过十米宽的裂谷。
落地的时候，左腿旧伤裂开，血顺着裤管往下流。
顾寒声把最后一条机械腿的稳定器拆下来扔给她。“撑住。”
江星澜接过金属杖，冰凉冰凉的。杖身传感器自动开了，投射出一行字：“晶化进度：99.8%”。她看都没看，拄着杖就往前走。数据啥的不重要，活着才要紧。
眼看就要到地表了。
可星球开始崩塌。重力乱了套，一块大陆板块突然翻过来，朝着天空倒着悬着。远处山脉断了，掉进大气层就烧起来。北斗七星里“天权”星一下子暗了，夜空像被撕开个大口子。
“跃迁点……还有两百米。”顾寒声喘着粗气，机械核心嗡嗡响，都过载了。
江星澜咬着牙往前走。每走一步，颈后符文就闪一下，和陆沉渊眉心金纹闪的频率正好相反。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就知道不能倒下。
前面地面塌成个大深渊，预设跃迁装置孤零零立在一块悬浮平台上。风卷着星尘呼呼地吹，平台边缘开始碎了。
“我撑不了第三次冻结。”陆沉渊小声说。
江星澜没搭理他。她拄着机械杖，一步一步朝平台走。顾寒声拖着残躯跟在后面，蓝光在他身体里一闪一闪的。
跃迁装置得有稳定能量源才能启动。
顾寒声跪地上，机械核心彻底灭了。他抬手想碰装置，手指停在半空。没能力了，啥操作都干不了。
江星澜低头看手心，还留着星核碎片的温度。她把刚封印的碎片贴到装置接口，散出来的能量慢慢流进系统。指示灯一格一格亮起来。
“启动程序……激活中。”机械音冷冰冰地响起来。
陆沉渊站在她身后，薄得像张纸。他抬手，最后一次撕开量子裂隙。一条通往近轨虫洞的通道在天上展开，光线扭扭曲曲的，像被撕碎的布。
“走。”他说。
江星澜回头看他，想说啥，却发不出声。陆沉渊的身影在风里慢慢散了，先从脚开始，然后是胳膊，最后眉心金纹也一点点变成光点，随风飘走。
裂隙要合上的时候，她颈后符文突然亮了，和空中剩下的金纹对着，形成一道光，闪了一下就没了。
跃迁装置嗡嗡声更大了，能量场开始充能。
这时候，装置里面传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白薇……”
不是江星澜说的。
也不是顾寒声。
不知道哪来的声音，清楚得好像从她骨头里冒出来的。
江星澜猛地抬头，机械杖在手里烫得厉害。平台边缘最后一块金属板断了，往下掉。
她转身扑向装置控制台，左手使劲按下启动键。
能量场轰的一下展开，把她和顾寒声包在里面。
裂隙完全合上了。
风停了。
星球在脚下崩解，地壳裂开，引力乱套，大陆像被大手捏碎的陶土，碎成一块一块往宇宙深处飞。
跃迁装置最后嗡鸣了一声，光柱一下子冲上天。
江星澜在强光里睁着眼，看见自己没晶化的左手紧紧抓着控制台边。指尖开始冒晶光，像星尘从血管里渗出来。
顾寒声靠在装置旁边，机械身体只剩胸口一点蓝光闪着。他抬头看她，嘴动了动，没出声。
光柱到顶的时候，江星澜颈后符文抖得厉害。
她突然觉得，这身体，好像不全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