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澜睁开眼睛，主控台的光打在她脸上。倒计时还在走，02:11:18，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她的手还贴在检测口上，皮肤下的晶纹微微发亮，像有光在血管里流动。
她没动，呼吸很轻。
刚才那一瞬间，她不是在测试系统，而是被拉进了记忆。手术室的灯太亮，白薇躺在那里，眼睛睁着，但没有神。管子插在她的手臂上，数据线缠在脖子后面，像是要把她一点点拆开。江星澜记得自己冲过去的时候门已经锁了，她拼命拍门，手掌都麻了也没人开门。
“如果我撑不到解开封印那天……她怎么办？”
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陆沉渊听见了。
他站在右边，手指一直放在量子链路终端上。听到这句话，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袖口的银线轻轻抖了一下，很快停住。
“你还想再试一次？”他问。
江星澜摇头。“不是现在。”她说，“我只是……有点累。”
顾寒声站在左边的岩壁边，机械眼扫着通道尽头。他的终端红光稳定闪烁，但他自己知道，核心温度比平时高了0.3度。刚才几轮测试，冷却阀已经开始报警，他没说。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外壳有一道旧裂痕，是上次战舰坠毁时留下的。现在每次运行高强度程序，那里就会卡一下，像齿轮转不动。
“你们两个。”他突然开口，“状态都不对。”
江星澜抬头看他。
“你的心跳比平时快12%。”他说，“你在用共鸣体压情绪波动。我能感觉到能量不稳。”
江星澜没说话。她确实在这么做。每次心里乱，她就让星核共鸣体吸收一部分能量，不然晶化会更快。但这只是暂时的办法，身体越来越累。
“那你呢？”她反问，“你的眼睛，十分钟前就开始不停调整，是不是出问题了？”
顾寒声沉默。
“说出来。”她说，“我们现在是一起的。”
顾寒声抬起右手，调出内部日志。一行数据慢慢滚动：情感模块响应延迟0.7秒，冷却效率下降到68%。
“老毛病。”他说，“用久了总会这样。”
“这不是小问题。”江星澜打断他，“这是要失控的前兆。你要是差一秒，我们三个都会死在总攻前。”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陆沉渊松开终端，走到主控台前。他看着倒计时，声音低了些：“我也……记不清一些事了。”
江星澜看向他。
“南斗六星域的跃迁站。”他说，“你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记得你说的话，记得你穿的衣服，可我想不起那天的星轨颜色了。”
他顿了顿，按住太阳穴：“以前这些都很清楚。现在……像是被人抹掉了一部分。”
江星澜心里一紧。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如果开始丢记忆，下一次可能就是忘了她的脸，忘了血契的内容，甚至忘了为什么要挡在她前面。
“我还能用时空裂隙。”他说，“只要能量够，指令清楚，我就不会错。”
“可你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江星澜接道。
陆沉渊没回答。
顾寒声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所以现在是我们三个都在撑不住。”
他靠在岩壁上，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一个怕救不了妹妹，一个怕忘了重要的人，一个怕变成机器杀人。挺配的。”
江星澜没笑。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晶纹已经爬到手腕内侧，像是扎进了皮肤。
“我不是不怕死。”她说，“我是怕死得太早，什么都来不及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用星轨回溯？”陆沉渊问。
“因为我不用，你们就得去拼命。”她说，“我不想看你们再为我死一次。”
没人接话。
顾寒声低头看终端，绿灯闪了一下，自检程序启动。他知道问题还在，但至少现在还能控制。
“我的核心确实有问题。”他说，“但我可以设强制关机。一旦判断错误超过两次，系统自动断电，不会连累你们。”
“别说这种话。”江星澜皱眉。
“这不是告别。”他说，“是备用方案。”
陆沉渊把手放回终端。“我的记忆没法预测，但我会把关键指令提前输入裂隙模块。就算我忘了过程，系统也能执行。”
他看向江星澜：“你不用每次都上。最后一步，交给我们就行。”
“不行。”她直接拒绝，“只有我能锁定白薇的脑波信号。没有我，你们连武器都启动不了。”
“那你也要活着出来。”陆沉渊语气重了些，“不只是为了任务。”
江星澜看着他，眼神晃了一下。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消失。”
她深吸一口气，手重新贴上主控台。“我们都不完美。你会忘事，我会进化，他会过热。但我们还站在这里，说明还没到终点。”
她抬头，看着两人：“我不是为了赢才打这一仗。我是为了活着带你们回家。”
顾寒声看了她一眼，机械臂接口的绿光稳住了。
“那就别一个人扛。”他说，“下次心跳乱了，早点说。”
“你也是。”江星澜盯着他，“系统报警别藏着。”
陆沉渊点头：“我也会把记忆日志同步进主控系统。万一哪天我说不出话，你们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三人安静下来。
倒计时走到02:09:45，蓝光还在闪。模拟场待机，等下一轮测试。
江星澜闭上眼，再次接入星核共鸣体。这次她没压制情绪，而是顺着体内的能量走。晶纹有点烫，但她没停下。
她看到一段画面——一道红光突然亮起，来自敌方基地深处。时间很短，不到两秒，但她认出来了，那是“赤月计划”的最终校准信号。
她猛地睁眼。
“他们快完成了。”她说，“最多一个半小时，武器就能用。”
陆沉渊立刻打开防御链程序，检查三段响应机制。
顾寒声调出脉冲发射器监控，查看冷却状态。
江星澜的手还贴在检测口，指尖有点发白。她知道接下来会更难，但她不能停。
“再来一次测试。”她说，“最后一次全面验证。”
陆沉渊看着她：“你确定还能练？”
“能。”她说，“只要我还活着，就能用这具身体。”
她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体内的光跟着节奏起伏。
主控台响起提示音，滤波屏障自动开启，挡住外界干扰。
顾寒声盯着终端，发现江星澜的生命体征有波动，晶化指数上升0.3%。
他刚想说话，江星澜先开口了。
“别打断我。”她说，“这次我要看完整流程。”
她的声音很稳，但肩膀在抖。
陆沉渊没动，手指停在启动键上方。
顾寒声收回手，机械臂接口绿光持续闪烁。
倒计时走到02:09:30时，江星澜睁开了眼睛。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