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心净土」的光晕散去,月泷、影,以及那两位本应只存在于记忆和传说中身影 ——
御舆千代与狐斋宫,一同出现在鸣神大社的神樱树下时,正在消化惊天消息的八重神子,目光瞬间定格在了那个有着雪白长发、笑容狡黠的熟悉身影上。
数百年的时光,无数的思念、担忧、以及独自被抛下的委屈,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她看着狐斋宫,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狐狸眼中,情绪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她只是微微红了眼眶,轻咬下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低声嗔道:
“骗子……”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骗她担任宫司就有吃不完的油豆腐,骗她独自承担起一切,骗她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可是这份委屈,她藏了几百年,此刻见到狐斋宫,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狐斋宫闻言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位早已褪去稚嫩、风华绝代的现任宫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深的愧疚。
但这份情绪很快被她惯有的、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所掩盖。
她走上前,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轻轻抚摸着神子柔顺的粉色长发,语气带着调侃,却又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慨: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狐狸呀,都长这么大了,变得这么漂亮了?怎么这么看着我?就算是故人重逢,一直这么盯着,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呦~”
她的动作和语气,仿佛时光从未流逝,一下子将神子拉回到了那个还能在她身边撒娇、学习的年代。
神子被她摸头的动作弄得一愣,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想躲开,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感受着头上熟悉的触感,听着那久违的、带着戏谑的关怀,鼻尖一酸,差点没能维持住表情。
几百年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温柔的动作化解了。
她拍开狐斋宫的手,强自镇定地哼了一声:“谁、谁盯着你看了!少自作多情了!”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的内心。
一旁,荧看着这跨越生死重逢的感人且略带傲娇场面,知道这里不再需要她这个“外人”了。
她拉了拉还瞪大眼睛、一脸“快让我看看后续”的派蒙,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派蒙正看得起劲,有些不情愿:“诶?再看看嘛……”
荧无奈,凑到派蒙耳边,用更小的声音提醒:“你真不怕事后神子想起你围观她‘失态’的样子,然后变着法儿地捉弄你吗?”
派蒙一想到神子那些层出不穷、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玩笑,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捂住嘴巴,疯狂点头:“走走走!我们快走!”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鸣神大社。
离开社殿范围,荧的神色稍稍严肃了一些。
她摸了摸怀中那枚月泷给予的令牌,指尖触碰到了一张被同时递过来的、折叠得十分仔细的硬纸片。
她不动声色地取出,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 是让她在今晚,前往当初安排给凌叶暂住的那处庄园。
月泷在递出令牌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这隐秘的邀约,都预示着还有更重要、更隐秘的事情要谈。
荧握紧纸片,心中满是疑惑,月泷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难道是关于复活真的后续计划?还是与凌叶有关?她抬头望向天空,夕阳正缓缓落下,染红了半边天。
看来,今晚又有一场重要的谈话在等着她。
荧将纸片小心收好,回头望了一眼依旧被樱花笼罩、充满了重逢喜悦与复杂情绪的鸣神大社。
剩下的时光,就交给她们这群久别重逢的友人吧。
根据之前的约定,荧在夜晚凭借月泷给予的地址,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那处隐藏在稻妻城僻静之地的庄园。
踏入其中的瞬间,就连见多识广的荧也不禁微微动容。
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座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它的豪华并不像群玉阁那般张扬外露、金碧辉煌,而是内敛于每一处细节之中。
从廊檐下恰到好处的石灯摆放,到庭院中枯山水那充满禅意的纹路,再到回廊木柱上几乎微不可察的精致雕花……
每一寸空间都仿佛经过无数次推敲与打磨,充满了和谐的美感与难以言喻的底蕴。
论及整体的价值与匠心,恐怕丝毫不逊于那座浮空的宫殿。
更让荧在意的是,她能敏锐地感知到,这座庄园看似宁静祥和,实则暗藏玄机。
空气中有极其隐晦的能量脉络在缓缓流淌,勾勒出复杂的阵图。这并非攻击性的杀阵,而是更为精妙的幻阵与守护结界。
荧能感觉到,它们此刻处于沉寂状态,一旦被完全激发,整座庄园瞬间就会化作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寻常魔神恐怕都难以轻易攻破。
“哇——!这里好厉害啊!”派蒙已经看得眼花缭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在空中飞来飞去,不住地发出惊叹,“感觉比我们之前住过的很多地方都要精致!虽然不像群玉阁那么……那么‘亮闪闪’,但感觉更舒服,更高级!”
在式神傀儡的无声引导下,她们穿过层层庭院,最终来到了后院。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精心打理的后院。奇石错落,池水潋滟,几株精心修剪的羽扇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沙沙作响。
月泷就站在庭院中央,背对着她们,仰头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此刻的他,换下了一身战斗时的装束,穿着宽松的月白色和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清冷的月华为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边,让他看起来有种超脱凡尘的缥缈感,那身影在开阔而雅致的庭院中,竟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孤寂。
荧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就在这一瞬间,她竟然从月泷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凌叶的影子!
同样是略显单薄的身形,同样是一种背负着沉重秘密的疏离感,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甚至连站姿都有几分神似。
仔细看去,或许是月光造成的错觉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跳,但她很快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可是当她凝神细看时,月泷的面容、气质与凌叶截然不同,只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神韵”在某个瞬间产生了重叠,是月光与场景造成的微妙误会。
可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再仔细打量,又发现两者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相似之处,并非容貌,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气质联系。
荧的一声咳嗽,打破了月光下的静谧,也打断了月泷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孤寂感。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白天的重伤与激战从未发生,但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并未完全恢复。
“来了?觉得这里怎么样,还喜欢吗?”月泷随意地问道,仿佛只是寻常的寒暄。
派蒙立刻飞上前,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喜欢喜欢!这里太棒了!虽然不像群玉阁那么金光闪闪,但感觉每一个角落都好精致,好舒服!是我们旅行以来见过最特别的住处之一了!”
月泷闻言哈哈一笑:“喜欢就好。说起来,你们现在应该也有阿萍送的‘尘歌壶’了吧?”
荧和派蒙同时一惊,尘歌壶之事颇为隐秘,她们并未大肆宣扬。
月泷似乎看穿了她们的疑惑,解释道:“不必惊讶。我也会些璃月的‘洞天’之术,虽不及萍姥姥造化通玄,但也略知一二。而且,我与璃月的那位食慧真君 —— 柔絮,也算是老相识了。”
他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你们既然知道美食协会,自然也该知道我们几位部长。虽然彼此见面不多,但总归有些联系。柔絮之前曾写信给我,让我在稻妻,力所能及地照看你们一二。”
原来如此!荧和派蒙恍然大悟,心中的疑窦稍解。原来是柔絮的嘱托。
“既然你们已有尘歌壶,那我便不献丑再帮你们炼制洞天了。”月泷说着,轻轻拍了拍手,几名式神模样的傀儡悄然出现,抬着几个看起来就异常精美、蕴含着空间波动的箱子。
“这里面,是仿照我这庄园规制打造的一些家具、建材,甚至有几套完整的庭院模板。你们带回尘歌壶,应该能用得上,也算是我和柔絮的一点心意,让你们在旅途中能住得更舒适些。”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其价值远超摩拉。荧心中感激,却也生出一丝疑惑,月泷的热情似乎有些超乎寻常。
月泷看着荧眼中闪过的疑虑,没有继续卖关子,他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而深邃,月光映照下,那双眸子仿佛承载了数百年的时光。
他用一种平静却蕴含巨大情感力量的语气说道: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过于热情。但这份心意,不仅仅是因为柔絮的嘱托,更是因为……真姐姐,她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收养了当年弱小无助的我,她更是……我倾尽所有、深爱之人。”
“唉——?!!”
派蒙的惊叫声几乎划破夜空,她的小手指着月泷,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日落果,舌头都快打结了:“你、你你说什么?!真、真她是你的……爱人?!可、可是她不是你的……你的……”
她“你的”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只觉得这关系复杂得让她的小脑袋瓜快要过载了。
就连一向沉稳的荧,也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眼神古怪地在月泷身上打量,试图消化这个爆炸性的信息。
她虽走遍提瓦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感,既跨越了“姐弟”的名分,也越过了养育的界限。
“可是她不是你的姐姐吗?”派蒙终于把话说全了,脸上写满了“这不合理”。
“是姐姐,可日久生情,我也控制不住。”月泷的神色坦然,带着一丝追忆的温柔,没有丝毫羞赧,语气坦然得像在说天气。
“当年她护着我的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用一辈子护着她,后来这份心思,慢慢就变成喜欢了。”
“名义上,她是我的姐姐。但漫长的时光,朝夕的相处,共同的经历……感情这种事,又如何能完全控制在‘姐弟’的界限内呢?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这份心意早已根深蒂固,无法剥离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以及深藏其中的、历经岁月沉淀的深情。
“可、可你们这是姐……还有养……这不是‘乱…’吗?”派蒙还是觉得脑子有点乱,试图用她最近从稻妻特色小说里学来的词来理解。
她好不容易憋出这个词,觉得自己知识渊博极了。
从刚刚荧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直到派蒙这话一出口,荧就猛地咳嗽起来,连忙捂住她的嘴 —— 派蒙这话里的词,怎么听都不对劲!
她暗自扶额,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派蒙最近到底看了些什么书!完全没想到派蒙居然连这种词都学会了!
月泷也被派蒙这“语出惊人”震得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看着派蒙那副“我很懂”的样子,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促狭地说道:“哦?看来派蒙对稻妻的‘文化’了解颇深嘛?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几本最新出版的、带精美插画的‘限定版’?”
“这可是经过官方认证的!连官方都惊讶于书中的大胆情节,最后留下自己独享的!保证是市面上找不到的‘珍品’哦!”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诱惑的语气。
派蒙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是想到荧还在一旁,稍微扭捏了一下,小声说:“这……这不好吧……”但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期待的表情,彻底出卖了她。
荧见话题越来越歪,眼看就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去,连忙用力咳嗽一声,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派蒙!月泷先生!我们这次来,是有正经问题要问的!”
她特意加重了“正经”两个字。
月泷见好就收,脸上的戏谑之色瞬间收敛,恢复了之前那副沉稳的模样,对着荧点了点头,正色道:
“好,说正事。你请问。”
庭院里的风忽然静了,月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桌上,映出三人凝重的身影。
派蒙也收起了好奇,乖乖坐在一旁,知道接下来的事,才是今晚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