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列车缓缓减速，霍格莫德站台的灯火已近在眼前时，珀西率先站起身。
他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袍襟，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些许官僚腔调的清晰声音说道：
“走吧，我们该就位了。
按照既定安排，我与克里瓦特负责引导一年级新生前往码头，确保他们有序登船，特别注意清点人数，避免遗漏。
卡佩与法利，你们负责引导二年级及以上学生前往马车停放处，维持队列秩序，及时疏导拥堵。”
他的话音刚落，列车便发出一声长长的、泄气般的嘶鸣，稳稳停靠在站台旁。
车门滑开的瞬间，四人比站台上嘈杂的声浪先一步涌出去。
珀西立刻进入了状态，他挺直脊背，声音洪亮而不失威严地朝着涌出的人流喊道：
“一年级新生！请往这边走！注意脚下，跟随级长指引！”
佩内洛默契地配合着他。
她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脸上带着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微笑，用魔杖尖点亮柔和的光晕，为那些茫然四顾、带着兴奋与怯懦的小巫师们指引方向。
“不用担心，跟我来，船只就在前面。”
与此同时，科拉和法利也迅速行动起来。
科拉占据了一个靠近列车中段出口的有利位置，这里人流最为集中。
她用魔杖抵到唇边用上扩音咒，声音清亮地穿透喧嚣：“二年级及以上的同学！请往这边走，跟随法利前往马车停放处！不要拥挤。”
杰玛·法利头也不回地举起持着魔杖的右手，杖尖瞬间迸发出一簇醒目的银绿色光芒，在夜色中稳定地指引着方向。
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迈着利落的步伐走在最前方，那银灰色的袍角在夜风中翻飞，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人流汇聚的核心。
人群终于开始像解开了缠结的绳索般有序流动起来。
科拉稍稍落后几步，守在队伍的中段与末尾，目光敏锐地扫视着移动的人群。
“跟上前面的队伍！”她适时地提醒几个莫名停下脚步的学生。
幸好霍格沃茨的学生总数并不算多，队伍虽然拉得较长，但整体移动还算顺畅。
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吹拂着年轻巫师们的袍角。
队伍像一条蜿蜒的光河，跟随着前方那点稳定的银绿色光芒，穿过略显泥泞的道路，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马车队伍迤逦而行。
等带领人群走到马车附近，科拉的任务也就此结束。
当最后一波学生也顺利找到了各自的马车，科拉环顾四周，确认再无人掉队或需要帮助后，她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了。
晚风带着黑湖的水汽和草叶的清新气息拂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道独立于喧嚣之外的银绿色身影。
杰玛·法利安静地立于马车旁，夜风拂动她银绿色的领边，也带来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无需回头，那轻快而略显急促的节奏，以及空气中随之而来的、若有似无的阳光般的气息，都指向同一个人——科拉·卡佩。
“我们俩坐一辆吧，”科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公事公办的严肃，“正好路上还能讨论一下这学期的级长巡夜排班和公共休息室的管理细则。”
理由找得倒是冠冕堂皇。
法利的视线依旧平视着前方渐次离开的马车，内心却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她没有回头，只听着科拉那努力绷紧，却依旧掩不住一丝雀跃尾音的声调，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对方此刻的模样——
那双总是过于明亮的眼睛肯定在闪着光，嘴角肯定在不听话地上扬，试图压下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
真是……毫不意外的提议，法利心想。
卡佩总是这样，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热忱，试图打破所有既定的界限和沉默。
她想起暑假里布兰切特家那张冰冷的长桌，沃缇莎夫人如同评估货物般的眼神，以及达蒙特提到“暴发户卡佩”时那鄙夷又嫉恨的嘴脸。
法利几乎能想象出，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达蒙特·布兰切特，他会如何用最刻薄的语言来评价这种“泥巴种后代试图攀附”的行为。
拒绝的话语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保持距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是明智之举。
和卡佩家走得太近，无疑会引来布兰切特夫人更多“关注”的目光，那对她目前的处境绝无好处。
“与合适的家族、合适的血统保持联系，杰玛，这是法利家，也是你应有的责任。” 母亲的信里如此写道。
责任，永远是责任。
法利早已厌倦这套说辞。
所以，当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科拉那努力维持正经却依旧泄露期盼的侧脸时，另一种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和科拉·卡佩同乘，顶多算是级长之间的正常公务交流。
她在内心为自己寻找着合理的依据，尽管这依据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如果现在转身离开，大概率会被迫和达蒙特·布兰切特共处一车。
想到达蒙特那张或许会带着得意，或许会继续喋喋不休抱怨卡佩家“僭越”的脸，杰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斯莱特林的基本生存法则。
与忍受达蒙特相比，面对科拉那过于旺盛的、可能带来些许麻烦的活力，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
至少，科拉·卡佩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不像她周围的大多数人，心思深沉得如同黑湖的湖底。
“可以。”
杰玛终于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科拉脸上，给出了简洁的答复。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仿佛这只是一个基于效率考虑的决定。
她伸手拉开身旁马车的车门，动作流畅而优雅。
“上车吧，”她说道，声音依旧清冷，“关于巡夜排班，我确实有些初步想法。”
她没有去看科拉脸上可能绽放的、过于明显的笑容，率先弯腰进入了昏暗的车厢。
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一次暂时的同行。
马车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柔软的深色坐垫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和木质香气。
随着车门轻声关上，外界的嘈杂顿时被隔绝，只余车轮规律的滚动声。
这也与沃缇莎·布兰切特那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暂时隔绝开来。
法利心底确实掠过近乎解脱的轻松。
不过，这份静谧未能持续。
科拉抽出魔杖，流畅地轻轻一挥，车厢内部悄然降下如蜂蜜般流淌着光泽的透明帷幕——一个高效的隔音咒，将这个小空间彻底与外界分离。
“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科拉难得收起了那副惯常的、略显散漫的神情，语气里带着认真的探究，“布兰切特和你……具体是什么关系？”
她的目光若有实质地扫过杰玛放在膝上的手，尤其是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样式简洁却意义非凡的纤细金戒，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另一个布兰切特。”
杰玛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科拉在说谁。
塞西尔·布兰切特。
“你们绝不是情侣，”科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眉头微蹙，像是在回忆某些片段，“我回想了一下你们站在一起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毫无暧昧，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流动。”
特别是塞西尔，科拉印象极为深刻——那个男人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如同一辙，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用途，冰冷而缺乏人味。
“但为什么，”科拉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杰玛，问出了盘旋心底已久的疑问，“你的订婚宴上，偏偏是他站出来拦住我？”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科拉知道，这个问题实在僭越。
法利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落在窗外飞逝的模糊夜景上，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过了许久，久到科拉认为法利再一次将她无视，法利开口了：
“你知道塞西尔·布兰切特的身份是什么吗?”
“布兰切特家旁支的孩子。父母早逝，与希维尔情同手足，从小就在霍克家长大。”科拉把宴会上霍克先生对他的介绍背了出来。
“是，也不是。”法利接下来的话让科拉毛骨悚然：
“他是达蒙特同父异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