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第五日了。
禅房的门窗紧闭,隔绝了外头的天光,只余几缕薄光从缝隙里钻进来,照出空气里浮动的微尘。
曾经满室清冷的檀香,早已被更浓郁的、属于男女交缠后的靡靡气息冲散得无影无踪。
程知意浑身筋骨都似被拆开重组了一遍,连抬起一根指尖都透着一股酸软的乏力。
她懒懒地倚在萧晏怀中,半阖着眼,感受着他胸膛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得她耳膜发麻。
身后的男人似乎还未睡醒,一条手臂沉沉地横在她的腰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
就在这时,禅房外传来内侍监尖细又恭敬的请安声,小心翼翼地,唯恐惊扰了里头的人。
“王爷,太后娘娘着人送了参汤来,说是……给程娘子补补身子。”
萧晏已经醒了,只将怀中的人又揽紧了几分,对着门外沉声吩咐:“不必,端回去。”
他的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沙哑,不容置喙。
外头的内侍监不敢多言,脚步声很快便远去了。
程知意在他怀里寻了个更安适的姿势,羽睫轻颤,终于舍得睁开眼。她仰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王爷,再不让妾喝口热汤,只怕一会子连开口的力气都使不出了。”
萧晏低头,瞧着她这副娇慵又故作可怜的模样,喉间发出一声低笑。他滚烫的指腹沿着她光洁的脊骨缓缓摩挲,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指腹带着薄茧,沿着她的沟壑,一寸一寸纵深向下,触感粗粝,所过之处,激起她皮肉一阵细微的战栗,让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
“哦?那你同我讲讲,你想开口做什么,竟还需如此大费周章地攒力气。”
这话里的调笑与暗示,直接得让程知意心头一跳。
她晓得,这是他又在试探,在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乐趣。
面上却适时地腾起一片热意,那红晕迅速从脸颊烧到了小巧圆润的耳垂,连带着纤秀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她羞怯地啃咬了下,将这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做得十足。
水光潋滟的眸子,含羞带怯地瞟了他一眼。
这番神情,比任何言语都更具风情。
萧晏只觉得腹中那团火,方才歇下不久,此刻竟又有燎原之势。
他眸色一沉,翻身便将人重新压了下去。
“既有力气说这些,想来还是我不够尽心尽力。”
程知意惊呼一声,旋即便被他堵住了呼吸。
这一番折腾,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
“想来我还没问过,你是何人。”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是在问一个他早该知道的答案。
程知意眼睫一颤,心下已变好戏妆。
她将脸埋在萧晏坚实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将早已添油加醋的身世娓娓道来。
从程家如何偏爱表姐林婉月,到自己如何被夺了原本的婚事。
她将自己说成了一个被家族牺牲,走投无路,只能来此行险一搏的可怜人。
说着说着,眼泪便真的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滚烫地砸在他的胸口。
萧晏听着,揽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程知意以为他睡着了。
只听他忽然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怜悯。
“也罢。”
“本王虽注定青灯古佛,却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待此事了了,本王会请母后下旨,封你为靖安王妃,护你一世安稳尊荣。”
程知意的心,在那一刻狂跳起来。
她赢了。
“你若不甘寂寞,心中另有属意之人,本王也可让母后备一份厚礼,风光将你嫁出去。”
萧晏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凉薄。
程知意强忍住心头的狂喜,面上却是一片凄然。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那神情深情又内敛。
“妾自入此门,便已是王爷的人,此心此身,再无二属。”
“若有幸能为王爷诞下子嗣,妾甘愿守着孩儿,为您守一辈子望门寡。”
她顿了顿,眼中尽是决绝。
“若天不垂怜,妾福薄无孕,届时便是太后娘娘赐死,妾也毫无怨言。”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几乎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萧晏却笃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
程知意心中一动,仰头追问。
“王爷为何如此笃定?”
他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
“本王说不会,便不会。你只管安安心心,等着你的荣华富贵便是。”
荣华富贵。
程知意的心,被这四个字轻轻刺了一下。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终究是个攀龙附凤,贪慕虚荣的女子。
也好。
她本就是为此而来。
只要能达成目的,至于他如何看自己,又有什么要紧。
他们之间,除了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本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从禅院出来时,程知意的手中多了一封萧晏亲笔所书的信。
她没有片刻耽搁,径直去了慈安宫。
太后正在暖阁里修剪一盆名贵的君子兰,听闻她来了,也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让她进来。”
程知意将那封信高高举过头顶,跪在殿中。
太后放下手中的金剪,由身边的嬷嬷接过信笺,呈了上来。
她展开信纸,起先只是随意一瞥,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可越往下看,她眉间的川字便越是舒展,最后,唇角竟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好,好,好。”
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双精明的凤眼里,是全然的欣喜与满意。
她抬眼看向程知意,目光灼灼。
“好孩子,这几日辛苦你了,没枉费哀家一番心意。”
“眼下,便只等着哀家的皇孙了。”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只要你腹中有信,这靖安王妃的凤冠,哀家立刻便给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