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王爷的亲信已经带了信出宫去了。”
“老奴瞧着,那人得了信,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想来王爷见了信,定然会安心不少。”
程知意只淡淡“嗯”了一声,舀起一勺燕窝粥,慢慢送入口中。
花嬷嬷见她反应平平,眼底露出探究。
她试探着又开了口。
“说起来,昨夜的灯会可真是热闹。”
“老奴听宫里的小丫头们说,昨儿夜里,京中贵女们都玩疯了。”
“也不知娘子与郡主,都遇上了些什么趣事。”
来了。
程知意心中一凛,面上不显。
她放下玉勺,抬眼看向花嬷嬷,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嬷嬷说的是,昨夜确是热闹非凡。”
“我与桢儿逛了许久,还遇见了贺大公子与他的好友。”
她将话说得坦坦荡荡,仿佛那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偶遇。
花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
“那可真是巧了。”
正说着,殿外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尖着嗓子通传。
“程娘子,太后娘娘召您去慈安宫说话。”
程知意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起身,由着花嬷嬷为她整理好衣衫,面上不见半分慌乱。
去往慈安宫的路上,程知意的心思飞速转动。
太后召见,为的定然是昨夜之事。
这宫里眼线密布,她与楚临洲同游之事,怕是早就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这一趟,是鸿门宴。
进了慈安殿,一股幽冷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
太后并未坐在主位上,而是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正拿着一把小小的金剪,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花。
她听见脚步声,却并未回头。
“来了。”
程知意连忙屈膝跪下,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几分惶恐。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咔嚓”一声,剪去一片枯黄的叶子。
她将金剪放下,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程知意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程知意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起来吧。”
太后走到软榻边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拂了拂茶沫。
“昨夜的灯会,玩得可还尽兴?”
程知意垂着头,恭顺地站在一旁。
“托太后娘娘的福,妾身与桢儿都玩得很高兴。”
“哦?”太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哀家还听说,你们昨夜运气不错,还遇上了英雄救美的好戏。”
程知意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愈发恭谨。
她“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声音里带了哭腔。
“太后娘娘明鉴。”
“昨夜之事,确是巧合。”
“妾身与桢儿在街上闲逛,桢儿瞧中了一方织毯,便想投壶赢来。”
“只是那摊主设的规矩实在刁钻,桢儿试了许久也未成功。”
“恰逢贺大公子与楚侯府的楚公子路过,楚公子箭术高明,便出手相助了一回。”
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却巧妙地隐去了自己与楚临洲独处的那一段。
只说是贺家兄妹与楚临洲都在场。
“后来贺大公子有急事先行离去,妾身与桢儿也觉得乏了,便一同回了宫。”
太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待她说完,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哀家也听闻,那位楚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想来,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这话里的敲打之意,再明显不过。
程知意吓得浑身一颤,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太后娘娘恕罪。”
“妾身如今是王爷的人,腹中怀的是王爷的骨血,是太后您的亲孙儿。”
“妾身心中,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本分,断不敢有半分逾矩的念头。”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太后。
“妾身所思所想,皆是为了腹中孩儿的安危。”
“若非桢儿闹着要出去,妾身恨不能日日待在殿中,一步也不踏出,只求能安安稳稳地,为王爷诞下子嗣。”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一心只为皇孙,胆小怕事的卑微女子。
太后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沉默了许久。
半晌,她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罢了,起来吧。”
太后的语气缓和下来。
“哀家也不是要怪罪你。”
“你年轻,又逢佳节,想出去走走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凡事都要多加当心,免得落人口实。”
程知意连忙叩首谢恩,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太后朝身旁的孙嬷嬷递了个眼色。
孙嬷嬷立刻会意,转身从内殿捧出一个紫檀木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玉瓷瓶。
“你如今身子重,正是需要好生将养的时候。”
太后指着那瓷瓶,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是哀家特意命太医院,用最上等的药材,为你熬制的安胎补药。”
“你拿回去,从今日起,每日睡前服用一丸。”
“哀家已经嘱咐了花嬷嬷,让她亲自盯着你用药,万不可懈怠了。”
程知意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那个精致的白玉瓷瓶,她心知这药不简单。
每日服用。
还要花嬷嬷亲自盯着。
她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只能再次跪下,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妾身,谢太后娘娘厚赏。”
她双手接过那冰凉的瓷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回去吧,好生歇着。”
程知意捧着那瓷瓶,浑浑噩噩地退出了慈安殿。
回到自己的殿中,她将那白玉瓷瓶放在桌上,久久地凝视着。
花嬷嬷跟了进来,脸上堆着笑。
“娘子真是好福气,竟得了太后娘娘这般看重。”
她说着,便要上前去取那瓷瓶。
“老奴这就去给娘子备水,好让您服药。”
程知意却抬起手,轻轻按住了瓶身。
她抬起头,看向花嬷嬷。
“不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这药,金贵得很。”
“还是等到了晚上,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