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角落里,彪哥和两个跟班蜷缩在地上,鼻青脸肿。
“妈的,王浩那个狗娘养的!”彪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每动一下,肋骨处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说什么穷学生,没背景!我操他姥姥!这是没背景?”
“彪哥,我……我感觉骨头断了……”一个跟班哭丧着脸,“那个李树下手也太黑,跟疯狗一样。”
“他那是怕了!你没看见他看那个姓林的那个样子?”另一个跟班还算有点脑子,哆嗦着分析,
“王浩这孙子把咱们坑惨!这回是踢到铁板!”
彪哥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峰那平静的脸,还有分局局长程度那九十度的鞠躬。
那不是铁板,那是他妈的通高压电的钢板!
碰一下就得灰飞烟灭!
“等老子出去,第一个就废了王浩……”
彪哥的狠话还没放完,“哐当”一声,囚室的铁门被打开。
看守李树站在门口,脸上一片公事公办的冷漠。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面无表情的看守。
“陈彪,还有你们两个,出来。”李树开口。
彪哥心里一颤,强撑着站起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李哥,这是……林少他消气了?要放我们了?”
李树根本没理他,只是侧开身子:“出来,换个地方。”
“换地方?李哥,这是去哪儿啊?”彪哥不敢不动,只能边挪边问。
“给你们换个好地方,单间。”
三人被带出囚室,在走廊里分开关押。
彪哥被推进最里面的一间。
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揉着生疼的肚子,抬头打量。
这囚室比刚才那间大,也更拥挤,角落里黑压压地坐着七八个人。
和外面那些咋咋呼呼的混混不同,这里面的人异常安静。
一个光头壮汉正坐在通铺上,用一把磨尖的牙刷,一下一下地刮着指甲。
他甚至没抬头看新来的人。
整个囚室里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戾。
彪哥混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这里关的,全是狠茬子,手上都见过血的那种。
他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
“新来的?”一个靠在墙角的刀疤脸懒洋洋地开口。
“是……是,大哥。”彪哥连忙点头哈腰。
那个一直在刮指甲的光头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
彪哥看清他脸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黑……黑熊哥?”
光头黑熊,京州地下黑市的拳王,因为打死人被判十五年,是这拘留所里公认的王。
黑熊站起来,一米九多的身高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他走到彪哥面前,低头打量着他。
“听说,你今天打一个学生?”黑熊问。
彪哥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知道?
消息传得这么快?
“黑熊哥……我……我不知道他是大人物的亲戚……我……”
“我不管他是谁的亲戚。”黑熊打断他,活动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我只听吩咐办事。”
黑熊伸出一根手指。
“他断了一根肋骨。”
然后,他缓缓伸出双手。
“我们,得让你断十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彪哥双腿一软,裤裆里瞬间传来一阵温热的骚臭。
囚室里其他人全都站起来,带着狞笑,缓缓围拢。
“兄弟们,干活了。”
……
光明区公安分局。
“嘎——”
一辆黑色轿车以一个甩尾的姿态停在办公楼前,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啸。
车门猛地弹开,分局局长程度怒火冲冲地从车里冲出来。
他冲进大厅,无视所有下属惊愕的问候,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暴戾,直奔三楼的刑侦大队办公室。
“赵立华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程度的咆哮声在整个楼层回荡。
刑侦大队副队长赵立华正端着一杯热茶,悠闲地从自己办公室里走出来,准备去茶水间续水。
“程局,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大半夜的……”
话没说完,一只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拍掉他手里的茶杯。
“啪!”
滚烫的茶水溅赵立华一身,陶瓷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赵立华看着满身狼狈、双眼通红的程度,完全没反应过来。
“程……程局,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程度一把揪住赵立华的衣领,几乎是脸贴脸地吼道,
“我他妈想问问你想干什么!林峰的案子,是谁让你办的!谁给你这个狗胆的!”
赵立华被他吼得耳膜生疼,一脸的委屈和不解。
“程局,不就是一个强奸未遂的案子吗?人证物证俱全,那女学生亲口指认,还有医院的验伤报告……”
“我问你是谁让你办的!”
“是……是王浩,建工集团王建康董事长的儿子,王少……”赵立华下意识地回答,
“他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是一个穷学生骚扰他女朋友,让我关照一下。这种小事,我……我就自作主张处理,没敢拿去烦您……”
“小事?”
“自作主张?”
听到这两个词,程度感觉自己的血压冲上天灵盖。
他猛地松开赵立华,后退一步,一脚狠狠踹在赵立华的肚子上。
“我操你妈的小事!”
赵立华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傻,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
“你们刑侦大队的人都死光吗?”程度指着办公室里的人咆哮,“把他给我铐起来!枪给我下了!”
两个警察犹豫一下,面面相觑。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是吗?”程度猩红着眼睛扫视一圈,“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市局督察,让他们来管!”
那两个警察一个激灵,再也不敢犹豫,冲上去就把还在地上打滚的赵立华给按住。
“程局!你不能这样!我犯了什么法了?”赵立华不服地大喊,“我就是帮朋友一个小忙,按流程办案,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程度发出一声冷笑,他走过去,蹲下身,凑到赵立华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就凭你办的那个学生,管咱们厅长叫叔。够不够?”
赵立华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祁……祁厅长?
叔叔?
这两个词像两把铁锤,狠狠砸在他的脑子里,让他瞬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他终于明白,自己办的不是一件小事,而是捅破汉东省的天。
“带走!”程度站起身,再也不看他一眼,“所有参与这个案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控制起来!隔离审查!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按同案犯处理!”
看着赵立华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程度撑着办公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幸好!
幸好这个赵立华自作主张,没把这事捅到他这来!
幸好自己对那个王建康一向不感冒,没跟他有过深交!
否则,今天祁厅长刨根问底的时候,只要自己沾上一点关系,这身警服就得被扒下来!
赵立华这群蠢货,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差点掀翻的是哪座山。
那是祁厅长的根!是那位从底层杀上来的枭雄,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
他稍微平复一下呼吸,掏出手机,拨通第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
“经侦支队吗?我是程度。”他的声音恢复冷静,
“立刻对建工集团及其董事长王建康的所有项目进行核查,查资金流水,查招投标合同!对,现在!马上!”
挂断。他立刻拨出第二个号码。
“税务稽查的同志?我程度。帮我个忙,查一下建工集团近五年的税务情况,我要最详细的报告。对,我要连夜看!”
第三个,第四个电话……
“喂,消防支队吗?明天一早,去查建工集团所有在建工地的消防安全,给我往死里查!”
“工商局的老哥?对,是我,程度。建工集团,帮我好好看看,他们有没有违规经营的地方!”
一连串的电话打出去,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在京州的夜色中,已经悄然罩向那个庞然大物。
程度挂断最后一个电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他对着门外司机吼道:
“备车!去建工集团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