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暗流汹涌的赤礁港,林羽依照那份粗略地图的指引,一路向西,朝着朱雀山脉的大致方向前行。他并未选择驾驭青风梭,那太过显眼,而是凭借肉身之力,在赤红色为主调的荒原与丘陵间徒步跋涉。南明离州的地貌与无尽海迥异,植被稀疏,多为耐旱的赤褐色灌木和形态怪异的针状草木,空气中永远弥漫着那股干燥灼热的气息。偶有狂风卷起,便是漫天赤尘,遮天蔽日。
在离开赤礁港之前,林羽做了两件紧要之事。首先,他寻了一家看似信誉尚可、名为“万舆阁”的店铺,购买了一份远比之前那份粗略海图要详尽得多的南明离州区域地图。这份地图以某种坚韧的硝制兽皮制成,不仅清晰标注了主要城池、山脉、河流、荒原的分布,还简略标示了各大势力的影响范围,以及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和相对安全的商路。尤其重要的是,地图上对“朱雀山脉”外围的几个主要入口和周边补给点都有明确标记,这对他接下来的行程至关重要。为此,他付出了二十块下品火灵玉,价格不菲,但物有所值。
其次,他再次光顾了“百炼丹阁”,补充了大量上品回元丹,以及一些南明离州特产的、用于抵御火毒、治疗灼伤、宁心静气的丹药,如“清火丹”、“冰心散”等。赤礁港的丹药价格依然偏高,但为了应对前路未知的凶险,这笔开销无法节省。他将剩余的无属性灵石也大部分兑换成了火灵玉,方便在此地使用。
做完这些准备,确认身后并无离阳神教的眼线跟踪后,林羽才选择在黄昏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赤礁港,身影迅速没入港外那无边无际的赤色荒原之中。
如此行进了约莫三日,他已远离赤礁港数百里,进入了一片更为荒僻的丘陵地带。这里的山峦起伏平缓,岩石裸露,呈现出被烈火长期灼烧般的暗红色。四下里除了风声和偶尔响起的不知名虫豸嘶鸣,一片死寂,与赤礁港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他按照地图指引,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靠近“炎脊山脉”余脉的路线,这样可以避开一些主要通道上可能存在的盘查和麻烦。
正当他翻过一道布满风蚀孔洞的山脊,准备寻一处背风之地稍作休整,研究一下地图上标注的下一个可能补给点时,一阵隐约的厮杀声、妖兽的咆哮声以及人类绝望的呐喊声,顺着燥热的风传入了他的耳中。
林羽眉头微蹙,本能地不想多管闲事。南明离州势力错综复杂,部落间的冲突、修士间的厮杀屡见不鲜,贸然卷入,极易引火烧身。他收敛气息,身形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至山脊一块巨岩之后,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一处相对平坦的谷地中,一个规模不大的部落正陷入苦战。部落以简陋的赤石围墙作为屏障,但此刻多处已然坍塌。围攻部落的,是一群数量约有三四十头的“赤炎狼”。这种妖兽形似野狼,但体型更大,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的短毛,獠牙利爪闪烁着寒光,口中能喷吐温度不低的火焰,行动迅捷,是南明离州荒原上常见的掠食者。
然而,眼前这群赤炎狼的状态却极不寻常。它们双目赤红,充斥着狂暴与混乱,完全失去了妖兽应有的狡黠与谨慎,只是不顾一切地疯狂冲击着部落的防线,哪怕身上已被部落战士的石矛、骨刀留下深深伤口,也恍若未觉,攻势反而更加凶猛。部落的战士人数约二三十人,大多只有炼气期修为,少数几个领头者堪堪达到筑基初期,他们凭借着地利和简陋的武器拼死抵抗,但已然死伤近半,残破的围墙内外倒伏着不少人和狼的尸体,鲜血将赤色土地染得愈发暗沉,场面惨烈。
部落中央,一些老弱妇孺紧紧依偎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一位须发皆白、手持一根镶嵌着红色晶石骨杖的老者,似乎是部落的族长或祭司,正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指挥着残存的战士收缩防线,他脸上充满了悲愤与不解,显然不明白为何这群平日并不会轻易攻击有防御工事部落的赤炎狼,会变得如此疯狂。
林羽本欲转身离开,这种规模的冲突,他无意插手。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狼群中那头体型格外硕大、额间有一簇金色毛发、显然是首领的狼王时,他的眼神骤然一凝!
那狼王赤红的双目深处,除了狂暴,竟隐隐流转着一丝极不自然的、如同符文般细微的暗红色光芒!这光芒带着一股阴邪、控制的意味,虽然极其隐晦,且与无尽海那边黑水岛操控海兽的手法在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一个偏向水属性的阴寒诡异,一个则更像是火属性被扭曲后的邪异躁动,但那股“被操控”的核心感觉,以及能量中蕴含的某种类似“强制命令”、“混乱神智”的法则碎片,却让林羽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
“莫非……黑水岛的触角,或者类似的手段,已经伸到南明离州了?”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林羽脑海中闪过。若真如此,此事恐怕就不单单是一个部落的存亡问题了,可能牵扯到更大的阴谋。他想起了在陷空岛获取的那枚残破玉简中提到的“海神之怒”计划,以及那可能存在的下一个测试地点“雷鸣峡谷”。虽然此地与海相隔万里,但那种对生灵神魂的侵蚀、操控的手段,似乎有某种同源之处?
就在他沉吟的片刻,下方战局再度恶化。那头被邪异红芒影响的狼王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身先士卒,猛地撞开了一名筑基初期战士的防御,利爪带着灼热的腥风,直扑那手持骨杖的老者!老者身旁的几名战士想要阻拦,却被其他疯狂的赤炎狼死死缠住。老者勉强举起骨杖,顶端晶石爆出一团红光,形成一道薄弱的屏障,但在狼王狂暴的冲击下,屏障剧烈闪烁,眼看就要破碎。
眼看老者就要殒命于狼爪之下,部落众人发出绝望的惊呼。
“罢了。”
林羽心中轻叹一声,不再犹豫。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从山脊掠下,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青影。他甚至没有动用飞剑,只是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太初分光剑诀》剑元瞬间凝聚。
就在狼王利爪即将拍碎那摇摇欲坠的赤红屏障,触及老者头颅的刹那,一道凝练至极、色泽灰黑、散发着破灭死寂意境、却又隐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穿透力的剑罡,后发先至,如同切豆腐般,悄无声息地掠过狼王坚韧的脖颈。
狼王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赤红双瞳中的狂暴与那丝暗红光芒同时凝固、涣散。硕大的狼头与身躯分离,滚烫的狼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庞大的身躯“砰”地一声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疯狂的狼群和绝望的部落战士都为之一愣。
林羽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战场中央,他面色平静,目光冷冽地扫过剩余的赤炎狼。这些妖兽失去了首领的控制,又感受到林羽身上那远超它们层次的恐怖气息(林羽稍稍释放了一丝金丹级别的威压),眼中的狂暴迅速被恐惧取代,发出几声不安的低嚎,竟开始缓缓后退,随即夹着尾巴,狼狈不堪地四散逃入周围的丘陵之中,转眼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
残存的部落战士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着地上狼王的尸体,又看向突然出现、一招斩杀狼王、惊退狼群的林羽,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的震惊。那老者更是目瞪口呆,握着骨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
那手持骨杖的老者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忍着伤势和激动,快步上前,对着林羽深深一躬到地,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多……多谢上修仗义出手,救我炎戎部落于覆灭之际!老朽岩烈,忝为炎戎部落族长,感激不尽!敢问上修尊姓大名?”
其余幸存的战士和老弱妇孺也纷纷聚拢过来,向着林羽投来无比感激和敬畏的目光,一些孩子更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位仿佛从天而降的强者。
林羽虚抬一下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老者托起。“路过之人,林羽。举手之劳,族长不必多礼。”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再次扫过那狼王的尸体,尤其是其头颅方向,“这群赤炎狼,似乎有些异常。”
族长岩烈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愤慨与忧色:“上修明鉴!何止是异常!近两个月来,我们炎戎部落,还有周边好几个像我们这样的小部落,都接连遭到了不同妖兽的疯狂袭击!这些畜生平时虽有凶性,但绝不敢如此不顾生死地冲击我们的聚居地!而且,它们的眼睛……都像刚才那样,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红光,像是……像是中了邪一样!”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和猜测:“我们私下里都怀疑,这恐怕不是天灾,而是**!可能与……与上面那些大势力近期的摩擦有关。只是我们这些小部落,人微言轻,无处申告,只能苦苦支撑……这次若非上修您恰好路过,我们炎戎部落恐怕就……”
林羽心中一动,果然如此。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大势力摩擦?族长可知具体是哪方势力?离阳神教?焚天谷?还是百燎原内部?”
岩烈族长摇了摇头,面露苦涩,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惶恐:“这……老朽也不敢妄加揣测。离阳神教近来巡查越发频繁,态度也更为强硬;焚天谷似乎也在加紧收购某些特殊的火系材料,价格给得很高;就连我们百燎原联盟内部,几个靠近资源点的大部落之间,近来摩擦也多了起来,气氛紧张。具体是哪一方在背后……实在难以判断。只是苦了我们这些依附生存、实力微弱的小虾米,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灭顶之灾……”
这时,部落里的人已经开始含着悲愤收拾残局,救治伤员,掩埋死者,气氛悲壮而沉重。岩烈族长看着族人的惨状,眼中含泪,再次对林羽恳切地说道:“林上修,您对我炎戎部落有再生之恩!若非您出手,今日我部落必定血流成河,传承断绝。此地简陋,无以为报,恳请上修随老朽回部落稍作休息,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也让老朽有机会好好答谢您的救命之恩!部落里还存有一些自酿的‘火棘酒’和熏制的肉干,虽比不得上修平日所用,也是一份心意。”
林羽看着眼前悲戚而真诚的老者,看着那些劫后余生、对他投来感激目光的部落民众,又想到那可能与黑水岛或某种更大阴谋有关的诡异控兽手法,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也好,那便叨扰族长了。”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此地妖兽异常以及各大势力动向的信息,这个刚刚经历灾难、对他充满感激且位置相对偏僻的小部落,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而且,他也需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一下那丝残留的、控制狼王的邪异能量,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见林羽答应,岩烈族长大喜过望,连忙亲自引路,将林羽请向部落内部那些更为简陋、大多以赤石和泥土垒成的屋舍。残存的炎戎部落族人,也纷纷向林羽投来更加热情和敬畏的目光,仿佛迎接贵客一般。
就这样,林羽暂时留在了这个名为“炎戎”的百燎原小型部落之中。篝火在暮色中燃起,驱散着夜晚的寒意和残留的血腥气,也映照着部落族人劫后余生的脸庞。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次看似偶然的出手,正悄然将他卷入南明离州更深层次、更汹涌的漩涡之中。
(第14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