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透过铁匠铺的木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韩烨正蹲在灵炉旁，用细砂纸打磨一柄刚成型的短斧。斧刃泛着冷冽的银光，侧面刻着一道淡金色的“破坚”灵文，灵气流转间，连空气都仿佛被割裂出细微的声响。这是给镇上樵夫老李炼的，专门用来砍伐深山里的铁木，光是材料费就收了五块下品灵石，足够寻常人家三个月的用度。
“烨哥，歇会儿不？我娘蒸了红薯，刚出锅的。”吴昊拎着个竹篮从后院钻进来，鼻尖沾着点炭灰，像只刚偷吃完灶糖的灰鼠。他如今已是韩烨最得力的帮手，不仅拉风箱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甚至能在韩烨刻画灵文时，精准地递上需要的刻刀。
韩烨直起身，活动了下酸胀的肩膀，接过吴昊递来的红薯。刚出炉的红薯烫得人指尖发麻，剥开焦褐的外皮，金黄的瓤肉冒着甜丝丝的热气，一口咬下去，绵密的口感混着暖意滑入喉咙。他笑着点头：“你娘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比镇上点心铺的还香。”
话音刚落，铁匠铺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孩童清脆的呼喊：“韩烨哥哥在吗？”
韩烨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前面的女孩梳着双丫髻，浅绿的布裙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正是他的堂妹韩玥。她身后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是韩玥的弟弟韩烈，手里攥着根麦芽糖，正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铺子里的铁器。
“玥儿？你们怎么来了？”韩烨放下红薯，快步迎了出去。自从半年前离开韩家主宅，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对兄妹。韩玥比记忆中长高了些，脸颊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秀，只是那双大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怯生生的意味。
韩玥往后缩了缩，手指绞着裙角：“我、我听镇上的人说……说哥哥在这里打铁，就想过来看看。”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韩烈却不怕生，挣脱姐姐的手，一溜烟跑到摆满铁器的木架前，踮着脚尖够一柄雕刻着花纹的小刀。
“小心点，别碰伤了。”韩烨连忙跟上，将那柄小刀取下来。这是他前几日练手时做的，刀身只有巴掌长，没有刻灵文，只是在侧面用刻刀錾了些缠枝莲的纹样，本想打磨光滑了送给村里的小孩玩。
韩玥也跟着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小刀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些缠枝莲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比起韩家主宅里小姐们用的银饰也毫不逊色。“哥哥，这上面的花纹真好看，”她轻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刀身，像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能给我玩吗？”
韩烨看着她眼中的渴望，心中微微一动。记得小时候，韩玥总爱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有一次他用捡来的铜片，给她磨了个小小的铜铃，她宝贝了好一阵子，直到被韩家的其他孩子抢去扔了。那时他还是个被认定为伪灵根的废物，连保护自己妹妹的能力都没有。
他将小刀重新放回木架，笑着揉了揉韩玥的头发：“这把不行，太锋利了，容易割到手。”见韩玥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又补充道，“等你再长大点，哥哥给你炼一把最漂亮的匕首，比这个好看十倍，上面刻满你喜欢的桃花，好不好？”
韩玥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用力点头：“嗯！”她从布裙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递到韩烨面前，“这是我攒的几块桂花糕，给哥哥吃。”
韩烨接过油纸包，入手还带着点温热。他刚想说话，就见韩烈指着后院那口灵炉，好奇地问：“姐姐，那个炉子为什么是青色的呀？我们家的灶台都是黑的。”
韩玥也望向那口被安置在后院角落的灵炉。暗青色的炉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炉口边缘隐约能看到流动的灵气，与寻常铁匠铺的黑铁炉子截然不同。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别乱看，那是哥哥干活用的。”她虽年幼，却也知道韩烨如今的处境微妙，韩家主宅里不少人提起他时，语气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韩烨注意到韩玥的小动作，心中了然。他蹲下身，平视着韩烈的眼睛：“那是哥哥用来炼好东西的炉子，等烈儿长大了，哥哥教你怎么用它炼一把最厉害的剑，好不好？”
韩烈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向往：“好！我要炼一把像镇上李教头那样的剑，能斩断大树的！”
吴昊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烈儿，你烨哥炼的剑，可比李教头那把厉害多了！前几天他炼的那把长剑，轻轻一挥就能把石头劈开呢！”
韩玥惊讶地看向韩烨：“哥哥真的能炼出那么厉害的剑？”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才能炼制法器，寻常铁匠最多只能打些农具兵器。
韩烨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木架上取下一柄猎刀：“这是给王大叔炼的猎刀，上面刻了能让刀刃更锋利的花纹，你看。”他拿起旁边一块厚木板，手起刀落，木板应声而裂，切口平整得像被打磨过一般。
韩玥和韩烈都看呆了，嘴巴张成了圆形。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锋利的刀，寻常菜刀砍这样的木板，至少得费半天劲，还未必能砍断。
“哥哥好厉害！”韩烈拍着小手欢呼。
韩玥看着韩烨的眼神里，除了崇拜，还多了些别的东西。她想起娘私下里说的话：“你哥哥如今有了本事，以后说不定能帮衬家里。”她攥紧了小手，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让哥哥担心。
太阳渐渐西斜，韩玥要带着韩烈回家了。韩烨把桂花糕分给吴昊一半，然后从柜台里取出两个钱袋，分别递给韩玥：“这个钱袋里是给你和烈儿买零嘴的，另一个你拿回去给婶子，补贴家用。”
韩玥连忙摆手：“不行，哥哥，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拿着吧，”韩烨把钱袋塞进她手里，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这是哥哥靠自己手艺挣的，干净得很。告诉婶子，别担心我，我在这里很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就来告诉哥哥，哥哥帮你们出头。”
韩玥看着韩烨眼中的认真，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她拉着韩烈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铁匠铺。
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韩烨收起笑容，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他知道，韩玥和韩烈的到来，绝不仅仅是“来看望”那么简单。韩家主宅那边，怕是已经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了。他握紧了手中的红薯，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
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他都要走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像今天这样，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有底气说出那句“我帮你们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