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岚风城已褪去了夜的微凉，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灰色的城墙上，那些镌刻其上的灵纹仿佛活了过来，泛起淡淡的光晕。韩烨揣着仅有的几枚碎银，脚步轻快地穿梭在街巷中，朝着城北的器师巷走去。今天是十五，正是张猛所说的“散市”之日，他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好奇，也藏着一丝对自身能力的期许。
从铁器街到器师巷的路途不算近，沿途的景象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起初是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市井，推着独轮车的商贩、挑着担子的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与铁器的铁锈味。但越往北走，喧嚣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安静。街道两旁的建筑也变了模样，不再是铁器街那种青砖灰瓦的朴素风格，而是多了些飞檐翘角的精致，墙面大多刷着洁白的石灰，门窗则用红木打造，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隐约能看到灵气在木纹间流转——显然这些木料本身就经过了灵液浸泡，是低阶的灵材。
韩烨放缓了脚步，目光扫过街边的店铺招牌。“玄铁阁”、“灵纹堂”、“聚宝斋”……每一块牌匾都透着一股沉稳的贵气，牌匾边缘大多镶嵌着细细的银丝，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有几家店铺的门口挂着幌子，上面用金线绣着“器师亲制”的字样，字体苍劲有力，隐隐带着灵气波动，显然是用灵识灌注而成。偶尔有修士从店铺里走出，个个气息沉稳，衣袍整洁，腰间或挂着流光溢彩的玉佩，或别着造型古朴的灵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与铁器街截然不同的从容气度。
“果然和铁器街是两个世界。”韩烨心中暗叹。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度比铁器街又高了几分，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不同店铺散发的灵气属性——有的偏向炽热，想必是炼制火系灵器的铺子；有的则带着刺骨的寒意，应是与冰系灵材有关。这种细腻的感知，是他在猎虎村时从未有过的，想来是岚风城充沛的灵气滋养，加上《聚灵诀》的日夜运转，才让他的灵觉变得如此敏锐。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巷子，巷子入口处立着两尊石狮，石狮的眼睛是用墨绿色的玉石镶嵌而成，竟能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偶尔眨动一下，仿佛活物一般。韩烨知道，这便是器师巷了。
与外面的街道相比，器师巷更加安静。脚下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缝隙间长着几株散发着淡淡灵光的青草，显然是吸收了过多灵气变异而成。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敞开着门，却看不到铁器铺那种忙碌的景象，只有三三两两的修士在店内驻足，低声与掌柜交谈，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韩烨注意到，这些店铺的柜台都是用一种黑色的岩石打造，表面光滑冰冷，能清晰地映照出灵器的光泽——他在《天工造物录》中见过这种岩石的记载，名为“玄阴石”，有稳定灵气的功效，专门用于陈列灵器，防止灵气外泄。
他信步走了几家店铺，目光在柜台里的灵器上一一扫过。这些灵器大多是剑、刀、玉佩之类，剑身或玉佩上都刻着细密的灵文，有的能增强锋锐度，有的能辅助聚灵，还有的能发出微弱的防御灵光。但韩烨越看，心中越是平静——这些灵文虽然比他在猎虎村练习的要复杂，但其刻画的手法却颇为粗糙，灵文与灵文之间的衔接不够流畅，导致灵气在流转时总有滞涩之感。就拿一把标价十两银子的灵铁剑来说，剑身上的“锋锐灵文”本该如流水般连贯，可这把剑的灵文却在几个关键节点上有细微的停顿，像是写字时突然断了笔，这样的灵文，最多只能发挥出八成的威力。
“看来，器师巷也并非都是高人。”韩烨暗自思忖。他原本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的水平在这里不值一提，如今看来，至少在低阶灵器的范畴里，他未必会输给别人。
按照张猛的指引，散市设在器师巷尽头的一片空地上。韩烨加快脚步，穿过安静的街巷，眼前豁然开朗。这片空地大约有半个猎虎村大小，地面用平整的青石铺就，四周矗立着几根雕刻着灵纹的石柱，将空地与周围的巷子隔开。空地上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摊位，每个摊位都用灵木搭成简易的架子，上面铺着黑色的绒布，用来衬托灵器的光泽。
与店铺的安静不同，散市上倒是有几分热闹。摊主们大多是些散修或小家族子弟，年纪多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穿着不算华丽但干净的衣袍，有的在低声吆喝，有的则与前来问价的修士讨价还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气交织的气息，有金属的锋锐之气，有玉石的温润之气，还有些带着草木的清新之气，显然售卖的灵器种类繁多。
韩烨沿着摊位一路逛过去，目光仔细地扫过每个摊位上的灵器。这些摊位上的灵器，品质比店铺里的还要略逊一筹，灵文刻画更加粗糙，甚至有几件灵器的灵文都刻错了笔画——比如有个摊位上的聚灵玉佩，本该是顺时针旋转的灵文，却被刻成了逆时针，这样的玉佩不仅不能聚灵，反而会散掉修士自身的灵气，简直是害人之物。
“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卖？”韩烨皱了皱眉，心中对这些摊主的水平又看低了几分。
他继续往前走，偶尔有摊主热情地招呼他：“小兄弟，看看？刚出炉的灵铁刀，砍妖兽如切菜！”韩烨只是笑笑，并不答话。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那些摊主的手法和灵器的细节上，默默在心里与自己的技艺做着比较。他发现，这些摊主虽然懂得刻画灵文，却似乎不明白灵文的本质——灵文并非简单的符号，而是与天地灵气沟通的桥梁，每一笔每一划都要顺应灵气的流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而这些摊主，大多只是照猫画虎，将灵文当成了固定的模板，丝毫没有考虑灵气的特性，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灵器始终停留在低阶水平的原因。
就在韩烨看得有些索然无味时，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摊位在散市的角落里，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正靠在灵木架子上打盹，摊位上只摆着寥寥几件东西：一块黑漆漆的矿石，一把断了柄的灵剑，还有一个布满裂纹的灵纹阵盘。
韩烨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块矿石上。它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坑坑洼洼，像是从哪个废弃的矿洞里随手捡来的，毫无光泽可言，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灵气波动，与旁边摊位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灵矿相比，简直就是块废石头。
“老人家，这矿石怎么卖？”韩烨蹲下身，故意提高了声音。
老者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韩烨，又看了看那块矿石，有气无力地说：“哦，那个啊，废矿，里面的灵气早就跑光了，你要是想要，五文钱拿走。”
韩烨心中一动。他刚才只是随意问问，可当老者说这是“废矿”时，他下意识地运转起《聚灵诀》，将一丝微弱的灵气探向矿石。就在灵气触碰到矿石的瞬间，他感觉到矿石深处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暖流，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层层包裹着，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这股暖流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矿石都不同，既不炽热，也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温润的韧性，仿佛有生命一般。
“难道是……”韩烨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天工造物录》里的一段记载：“蕴灵之矿，其表如顽石，其里藏灵胎，非大毅力者不可得，非慧眼者不可识……”书中说，蕴灵矿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矿石，它的表面会形成一层厚厚的石壳，将内部的灵气完全封锁，从外面看与普通废矿无异，但内里却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灵气，是炼制灵器核心的绝佳材料。
韩烨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不动声色，拿起矿石掂量了一下，故意皱着眉说：“这石头黑不溜秋的，五文钱是不是贵了点？”
老者打了个哈欠，显然不想多费口舌：“嫌贵就算了，反正也是扔在这儿占地方。”
“行吧，五文就五文。”韩烨从怀里摸出五文钱递给老者，拿起矿石揣进怀里，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摊位上的其他东西，见没有特别的发现，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走出很远，韩烨才忍不住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矿石，那丝隐晦的暖流依然存在。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期待——如果这真的是蕴灵矿，那他炼制第一件真正灵器的计划，就又多了几分把握。
他继续在散市上逛着，心情却与之前截然不同。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器师巷的灵气在他身边缓缓流淌，仿佛在为他欢呼。他知道，自己在岚风城的路，才刚刚开始，而这小小的一块矿石，或许就是他迈出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