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之后的潜修,仿佛只是漫长旅途中的一次短暂驻足。李止戈再次上路时,心境已与往日截然不同。
修为臻至气海境巅峰,肉身历经龙血淬炼,更凝练出前所未有的杀伐领域雏形,此刻的他,虽未刻意散发气息,但行走坐卧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眼眸开阖时偶现的精光,足以让寻常修士心胆俱寒。然而,他将这一切锋芒尽数内敛,如同宝剑藏于鞘中。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信步由缰,一路向北,深入天风王朝的腹地。他走过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泛舟于碧波之上,看渔歌唱晚;也踏足过苍凉雄浑的北地边塞,于黄沙漫卷中,感受金戈铁马的余韵。他如同一个真正的过客,品味着这乱世中难得的人间烟火,磨砺着那颗因连番杀戮而略显躁动的心。
一路上,关于“李止戈”的传闻,如同无处不在的风,灌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青岚宗下了‘青岚令’,悬赏十万下品元石,寻找那夺得兵主传承的李止戈!”
“玄天宗和烈阳谷也不甘示弱,据说派出了执法长老,誓要擒拿此子,追回传承!”
“王、谢几家也在暗中搜寻,据说谁若能提供确切线索,赏赐一门地阶功法!”
“啧啧,真是了不得啊,一个散修,竟能搅动如此风云!可惜不知其踪,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茶楼酒肆,坊间巷议,几乎都能听到类似的谈论。他的画像(根据柳随风等人描述绘制)也早已传遍大江南北,那背负大戟、面容冷峻的形象,深入人心。
然而,李止戈对此只是置之一笑。他如今容貌虽未大变,但气质已然迥异,加之刻意收敛气息,混在茫茫人海之中,除非是元罡境以上的强者刻意探查,否则谁能将眼前这个气息平和、如同寻常游历书生的青年,与那个在秘境中杀得三大天骄败退的“戟魔”联系起来?
至于那些宗门的威胁?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与人斗。兵主传承是他凭本事得来,谁若想来抢,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如今的他,有这个底气!
期间,他怀中的影阁令牌偶尔会传来微弱的震动,发布一些任务。大多是一些刺杀某个为恶的官员、夺取某件特定物品、或是探查某处情报的任务。报酬和贡献点还算丰厚,但李止戈并未轻易接取。他如今资源暂时不缺,更需沉淀,除非任务目标正好顺路,或者报酬有他急需之物,他才会顺手为之。影阁成员的自由度,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日,他行至一座名为“天阙”的雄城。此城位于天风王朝中部,交通便利,商贸繁华,乃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重镇。
缴纳了入城费,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两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盛世景象,远比南疆的流云城、黑水城要繁华安宁得多。
然而,就在他路过城中心广场时,却被一阵震天的喧哗声所吸引。
只见那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大广场中央,不知何时搭建起了一座高达三丈、方圆近百丈的巨型擂台!擂台以坚硬的黑岗岩砌成,四周插着各色旌旗,迎风招展。
擂台下方,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无数武者、百姓伸长了脖子,兴奋地望向台上。喧哗声、喝彩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
擂台正上方,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鎏金大字——
“比武招亲!”
在擂台后方,还设有一座装饰华美的高台,上面端坐着数人。居中一位,是一名身穿锦袍、面容威严、气息沉凝如山的中年男子,其修为赫然达到了元罡境初期!乃是这天阙城三大世家之一,“林家”的家主,林啸天!
在他身旁,坐着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英气,宛如空谷幽兰,正是林家大小姐,林青璇。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擂台,看不出喜怒。
而擂台之上,两名气血旺盛的年轻武者正在激烈交锋。一人使刀,刀法狠辣;一人用枪,枪出如龙。两人修为皆在通脉境巅峰,打得难解难分,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原来是林家比武招亲。”李止戈混在人群中,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家乃是天阙城地头蛇,势力不小,这比武招亲倒是引得四方年轻俊杰汇聚。
他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很快便明白了缘由。
原来,这林家大小姐林青璇不仅容貌绝丽,更身具罕见的“玄阴灵体”,乃是修炼阴属性功法的绝佳苗子,自幼便被送往大宗门“广寒宫”修行,如今已是气海境初期修为。此次招亲,据说是广寒宫与林家共同的意思,意在为她寻觅一位天赋、实力、背景皆属上乘的良配,强强联合。
擂台规则简单粗暴:年龄三十以下,修为不限(但低于气海境上台纯属自取其辱),连胜十场者,便可获得与林青璇交手的机会。若能赢得林青璇认可,便可娶得美人归,并获得林家与广寒宫的丰厚资源支持!
这条件,对于天风王朝的年轻武者而言,无疑是鲤鱼跃龙门的绝佳机会!难怪吸引了如此多的人前来。
李止戈对此并无兴趣。美人、权势、资源,于他而言,皆是外物。他的道,在于自身超脱,在于复仇与力量的极致。这擂台上的争斗,在他眼中,如同孩童嬉戏。
他摇了摇头,便欲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无意间扫过擂台后方高台,落在了那位林家大小姐林青璇的身上。
并非因为其容貌,而是……此女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体内暗金龙珠产生了一丝微弱感应的气息!那气息并非龙气,而是一种至阴至寒,却又带着某种先天灵韵的波动,与他的龙元隐隐形成了一种阴阳相吸又相斥的奇异感觉。
“玄阴灵体……有点意思。”李止戈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并非心动,而是一种对特殊体质的好奇,以及龙珠异动带来的探究。
但也仅此而已。他并非见到特殊体质就走不动道的人。
正当他再次准备离开时,擂台上的战斗已分出了胜负。那使枪的武者一记回马枪,精准地挑飞了对手的兵刃,赢得了胜利,引来一片喝彩。
而就在这时,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响起,压过了全场的喧哗:
“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狗,也敢来献丑?这林家小姐,本少爷看上了!都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如同大鸟般从人群后方掠起,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中央。来人是一名身穿华服、面色倨傲的青年,手持一柄描金折扇,修为赫然是气海境中期!其身后,还跟着几名气息不弱的随从,显然是来历不凡。
看到此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是‘狂风剑’谢晓!谢家的天才!”
“谢家也是天阙城三大世家之一,与林家素来不和,他怎么也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谢晓可是气海境中期,在场能与他匹敌的恐怕没几个!”
高台之上,林啸天看到谢晓登场,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出声。林青璇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仿佛台下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谢晓折扇轻摇,目光倨傲地扫过台下,最后落在刚刚获胜的那名使枪武者身上,不屑道:“是你自己滚下去,还是本少爷送你下去?”
那使枪武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知道不是谢晓的对手,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轻易认输,硬着头皮道:“谢少爷,擂台比武,各凭本事!”
“找死!”谢晓眼中寒光一闪,折扇“啪”地合拢,身形如电,瞬间欺近,扇骨如同短剑,直刺对方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那使枪武者大惊,急忙横枪格挡!
“铛!”一声脆响,长枪竟被那看似轻巧的折扇直接震断!巨大的力量将那名武者轰得吐血倒飞出去,直接摔下了擂台,昏死过去。
一招败敌!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谢晓,果然实力强横!
谢晓得意洋洋,折扇再次打开,轻摇着,目光挑衅地看向高台上的林青璇,朗声道:“林小姐,看来今日这擂台,是要被我谢晓承包了!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声音嚣张,不可一世。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台。气海境中期,在这天阙城的年轻一辈中,已是顶尖存在。
李止戈看着台上那嚣张的谢晓,又看了看高台上那清冷如莲、却身具玄阴灵体的林青璇,再感受到体内龙珠那持续不断的微弱异动,他原本平静的心湖,忽然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他本不欲多事,但这谢晓的做派,让他有些不喜。而且,他对那玄阴灵体,也确实存有一丝好奇。
“或许……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
一个念头,悄然在他心中升起。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好整以暇地继续观望起来。
风暴,似乎总会在不经意间,找上他。而这天阙城的比武招亲,或许将成为他北上以来,第一个主动踏入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