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星火燎原
蚀尊之影退去，主炉崩毁，暗星阁大军烟消云散。
归墟之眼”边缘，时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断了发条。
最后一缕蚀灵黑雾被风涡撕碎，像墨汁滴入深海，稀释成灰白的絮状物，再被虚空裂缝一点点吞没。黑暗退潮，可它留下的不是澄澈，而是更加浓稠的空洞。
死寂，笼罩着“归墟之眼”边缘的战场。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幸存的联盟修士们悬浮在虚空中，望着眼前漂浮的星舟残骸、同伴的遗体，以及那片正在缓缓平复、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气息的黑暗空洞，久久无言。
血战之后的虚空，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味。破损的星舟不时爆出细碎的电火花，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破损的“碧涛级”旗舰“沧溟号”斜斜悬在视界上方，舰腹被蚀尊的指影剖开，露出七层甲板。断裂的晶缆不时爆出幽蓝火花，一闪一灭，映出舱壁上一具被钉在操纵台的年轻尸身——他还保持着推杆的姿势，瞳孔里却倒映着一片早已熄灭的星空。
更远的地方，浮着十几艘只剩骨架的星舟。它们曾列阵如龙，如今像被剔净肉的鱼骨，在无重力中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有碎裂的阵盘、玉简、储物袋从裂缝里甩出，珍珠般散进黑暗，成为永无归期的遗物。
楚瑶怔怔地望着林风最后消散的那片空域，那里只剩下些许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温暖而熟悉的混沌道韵。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冰魄道心传来的并非彻骨寒意，而是一种空落落的刺痛。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了一把冰冷的虚空。
石猛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他单膝跪在虚空，朝着那个方向，重重地抱拳，喉咙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若非林风最后那逆转死生的领悟与牺牲，他们所有人，都将与这片星骸一同埋葬。
韩胤真人与璃梦仙子相互搀扶着，两位历经沧桑的化神修士，此刻脸上也写满了悲恸与疲惫。韩胤看着青澜真人自爆的方向，又望向林风消散之处，这位碧涛宗的外事长老，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强行凝聚起几乎涣散的精神。
“收敛英骸……救治伤员……统计……损失。”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责任感。
命令下达，残存的联盟修士们如同梦游般开始行动。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同伴们残破的遗体收入特制的储物法器，将还有气息的伤员抬上尚且完好的星舟，沉默地清理着战场的痕迹。每一次触碰冰冷的遗体，都让幸存者的心沉重一分。
此战，代价太惨重了。
联盟倾尽全力组建的主力舰队，十不存三。化神修士陨落超过十位，其中更是包括了青澜真人这等顶梁柱。元婴、结丹修士的死伤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碧波星界及其联盟势力数万年积累的高端力量，在这一战中折损近半！
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摧毁了暗星阁一座主炉，逼退了蚀尊的一道跨界意志。那位真正的幕后黑手，依旧隐藏在无尽的黑暗之后，虎视眈眈。
一股悲观与绝望的情绪，如同蚀灵的余毒，在幸存的修士中悄然蔓延。失去了林风这位精神支柱与最强战力，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暗星阁是否会卷土重来？
就在这低沉压抑的气氛中，天机阁主，这位同样伤势不轻、脸色苍白的老者，却强撑着在几名弟子的搀扶下，来到了战场中央。他取出一面布满裂痕的古老罗盘，双手颤抖着将其祭起。
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捕捉、分析着这片战场残留的法则信息。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诸位！快感知这片虚空！仔细感知！”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将残存的神念散发出去。
起初，他们只感受到战斗残留的狂暴能量乱流、蚀灵之力消散后的死寂余韵，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悲伤。
但渐渐地，一些感知敏锐的修士，比如楚瑶、韩胤、璃梦等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在那无尽的毁灭与死寂之中，不知何时，悄然混入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温暖而充满生机的……道韵！
这缕道韵，如同初春融化冰雪的第一缕阳光，如同焦土中挣扎而出的一点嫩芽。它包容着战火的暴烈，净化着蚀灵的死寂，抚慰着神魂的创伤。它无声无息地弥漫在虚空中，浸润着每一寸空间，每一个幸存者的身心。
“这是……”楚瑶感受着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温暖道韵，美眸中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希望，“是林师兄的道韵！混沌道韵！但……其中多了……生机！”
“不错！”天机阁主激动得胡须都在抖动，“是创生之意！林道友最后时刻领悟的混沌创生真意！他虽身殒，但其道不灭，其意长存！这股道韵已与此片星空融合，正在潜移默化地净化蚀灵遗毒，修复受损的天地法则！”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名正在为伤员输送灵力的修士突然惊呼：“快看！李师弟的伤口！那顽固的蚀灵之气……在消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重伤员胸口那处被蚀灵之力侵蚀、原本不断恶化流脓的伤口，此刻正被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暖气流萦绕，灰黑色的蚀灵之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被缓缓逼出、净化，伤口边缘甚至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肉芽！
不仅仅是伤员，那些破损星舟的裂缝处，那些被蚀灵之力污染的法宝残片上，甚至众人体内因长时间对抗蚀灵而积攒的暗伤与负面情绪，都在那无处不在的混沌创生道韵滋养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恢复、净化！
这一幕，如同黑暗中点亮的第一盏灯，瞬间驱散了弥漫在幸存者心头的浓重阴霾！
“道祖……并未真正离开我们！”石猛猛地站起，虎目中重新燃起火焰，“他的道，还在守护着这片星空！”
“星火虽微，终可燎原。”韩胤真人喃喃自语，看着虚空中那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希望道韵，看着周围同伴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他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脊梁，一股新的力量从疲惫的身躯中涌出。
他环顾四周，声音洪亮而坚定，传遍整个残存舰队：“诸位道友！林道友为我们开辟了生路，留下了希望！青澜道友等英烈为我们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此战，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我们赢了！我们守住了家园，粉碎了暗星阁的阴谋！”
“暗星阁并未消失，蚀尊依旧虎视眈眈！但我们亦非一无所获！我们拥有了对抗蚀灵的经验，我们见证了混沌创生之道的伟力，我们……更加团结！”
“林道友的道韵在此，便是灯塔！便是传承！我们要将这份希望带回碧波星界，带回联盟！重建家园，培养后辈，让混沌创生之道传遍星海！终有一日，我们必将拥有彻底扫清暗星，涤荡寰宇的力量！”
“现在，抬起你们的头！带着英烈的遗志，带着希望的星火，我们——回家！”
“回家！”
“回家！”
“回家！”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呐喊！残存的星舟重新点亮了引擎，虽然光芒黯淡，船体残破，却带着一种百折不挠的意志，缓缓调转方向，驶离了这片埋葬了太多英勇灵魂的战场，向着碧波星界，向着希望的方向，启程。
楚瑶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空域，轻轻擦去泪水，冰魄道心之中，除了永恒的思念，更融入了一丝温暖的、名为“守护”与“等待”的信念。她相信，那般惊艳决绝的人，绝不会就此彻底湮灭。
舰队消失在扭曲的星空航道尽头。
而在他们离开后，这片曾经的血战之地，那缕微弱的混沌创生道韵并未消散，反而如同种子般，在这片饱经摧残的星域中扎下了根，缓慢而坚定地生长、蔓延，净化着战争的创伤，孕育着新的可能。
星火已燃，只待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