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微微仰头轻笑，耳垂上的钻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那份他曾经认为是“伪装”的温柔娴静，在此刻看来，竟带着一种浑然天成。
秦弈川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却未能压下心头的躁意。
他发现自己一边在心里鄙夷着她的“心机”和“手段”，一边却又忍不住去关注她，甚至隐隐期待她能再次走过来，哪怕只是虚伪的客套。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觉得自己有些……犯贱。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与身旁的人交谈，但没过多久，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个方向。
晚宴还在继续，赵雯雯依旧未曾看他一眼。而秦弈川的自我拉扯和烦躁，她也浑然不知。
晚宴临近尾声，宾客开始陆续道别。
赵雯雯与最后一位交谈的友人含笑点头，又礼貌地同主办方的几位负责人寒暄了几句，感谢他们的邀请。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周到得体。
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将秦弈川给无视了。
她优雅地披上大衣，拎着包，便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经过主桌附近时，秦弈川正与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交谈，位置相当显眼。无论是出于基本的社交礼仪，还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寻常人离开时，至少都该朝他所在的方向颔首示意一下，或者过来打声招。
但赵雯雯没有。
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过去，仿佛那里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她挺直的背影，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径直穿过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秦弈川面上依旧维持着与老者交谈的温和笑容，但握着酒杯的指节，却在不自觉间微微收紧。
他眼角的余光清楚地捕捉到了她是如何目不斜视地离开的。
她竟然……真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堵在他的胸口。
他秦弈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何时被人如此彻底地、轻蔑地忽略过？尤其是在他主动释放了“不喜”的信号后，对方非但没有试图挽回或讨好，反而用一种更彻底的“无视”来回敬他。
这种完全脱离他掌控和预期的状况，让他白天那点优越感，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他原本以为自己站在高处审视她，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把他这“高处”放在眼里。
晚宴终于散场。
秦弈川回到在沪上某顶级公寓，他没有开大灯，只有廊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他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试图缓解那种无形的憋闷感。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而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晚宴上的画面——赵雯雯与人交谈时明媚的笑容，她好听的声音，她从容穿梭在人群中的窈窕身影，以及最后，她披上大衣，头也不回、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的离开。
她竟然真的……一眼都没看他。
秦弈川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依旧璀璨的沪上夜景。这座城市繁华依旧，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赵雯雯……”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她不仅仅有他鄙夷的心机，更有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强大的内心和绝对的骄傲。
这个女人……他第一次感到，事情竟然会脱离他预设的轨道了。而这种脱离，竟然是因为对方根本不愿意上他的轨道。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夜深了，老洋房里只余下几盏暖黄的壁灯。赵雯雯洗漱完毕，穿着舒适的丝质睡袍，靠在床头。
白天论坛上秦弈川的态度，她总觉得怪怪的，她不是纠结的人，但涉及这个级别的人物，又是京圈来的，她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罗正均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头传来罗正均沉稳的声音：“雯雯？这么晚还没休息？”
“还没，”赵雯雯声音慵懒，却直入正题：“正均，跟你打听个人。今天论坛上遇到一位，叫秦弈川，是华央政策研究室的主任。你对他了解吗？”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即罗正均的语气透出几分严肃：“秦弈川？他为难你了？” 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立刻捕捉到了关键。
“那倒没有，”赵雯雯微微蹙眉，带着点不解，“就是觉得这人……有点奇怪。我本着礼节想去打个招呼，他却当场冷了脸，简直莫名其妙的，就像我之前得罪过他一样，可我分明是第一次见他。”
她顿了顿，又说：“所以想问问你，他这人是什么路数？背景如何？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罗正均在那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显然对秦弈川这个名字颇为慎重。
他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秦弈川……他家世不简单。他祖父是走过长征的那一代，虽然去世得早，但余荫犹在。他父亲如今在金融和能源领域话语权很重，门生故旧遍布。他母亲那边，是学术界的名门。他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在G字头企业巨头，一个在要害部门。”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他们家，和我们并不是一条线上的。秦弈川他自己，年轻，有能力，心气高，手段也……不拘一格。他现在的位置，看似是文职，实则非常关键，是能直接影响到政策制定的核心人物之一。”
介绍完背景，罗正均才回到赵雯雯的疑问上：“至于他对你的态度……以他的身份和情报网，不可能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以及和德山的关系。
他接近你，或者用这种反常的方式引起你注意，应该不可能是单纯的个人兴趣。雯雯，这个人很危险，你务必保持距离，不要被他任何行为迷惑。”
听完罗正均的介绍，赵雯雯对秦弈川的观感从“奇怪”上升到了“麻烦”。
一个家世显赫、身处高位且立场不同的男人，用这种令人费解的方式对她，这绝非好事。
“我知道了。”赵雯雯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疏淡，“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跟他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
又简单聊了几句，赵雯雯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