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计，”影首领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不带丝毫感情，却让空气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为‘买凶杀人’。”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穿透议事厅的昏暗，望向虚无的远方，仿佛在脑海中勾勒着一幅复杂的地图。
“家主，我们影卫虽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刀，但这把刀，终究是郑家的刀。家族之中，那些元老重臣，对我们这些‘影子’的来历、习惯、甚至每个人的特长，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若派我们的人动手，无论计划多么天衣无缝，一旦留下蛛丝马迹，被那些老狐狸嗅到一丝异常，他们便能顺藤摸瓜，最终查到您的头上。届时，我们面临的将不只是家族内部的声讨，更可能是整个郑家体系的反噬，风险太大。”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因此，属下建议，动用我们多年来在江湖上布下的秘密力量。这些力量如同暗夜中的蛛网，遍布四方，不为家族所知，只为您一人所用。而这张网上，最锋利、最致命的一颗毒牙，便是江湖上臭名昭着，也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血影堂’。”
“‘血影堂’，”影首领吐出这三个字时，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寒意，“这是一个将‘利益’二字奉为圭臬的疯子巢穴。他们行事乖张狠戾，毫无江湖道义可言。在他们眼中，没有身份高低，没有善恶对错，只有‘能杀’与‘不能杀’。只要酬金给足，即便是当朝天子，他们也敢去龙床上取其项上人头。”
“他们从不问缘由，只看酬金。这既是他们的原则，也是他们最大的‘信誉’。雇主是谁，为何要杀，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他们就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你投入足够的‘燃料’——也就是黄金，它就会为你产出你想要的‘结果’——死亡。”
“我们可以通过三层以上的中间人，用完全无法追溯的方式，向‘血影堂’发布一个针对郑志肃的‘必死令’。这个令牌，在江湖上代表着最高的价码和最不容置疑的委托。我们会开出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天价，足以让他们派出堂内最顶尖的‘血影’杀手。金钱，是驱动这群疯子最有效的鞭子。”
“‘血影堂’的杀手，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武力，而是他们如同鬼魅般的伪装与潜伏能力。他们与那些只会正面硬撼的莽夫截然不同，绝不会像之前刺杀郑志肃的四公子那样，大张旗鼓地宣战，那只会提前惊醒猎物。”
“他们是天生的演员，是融入阴影的大师。他们可能会伪装成一个在郑志肃必经之路上叫卖了数月的街边小贩，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下，隐藏着杀人的獠牙；也可能是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普通行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交汇，便已完成了致命的锁定；甚至，他们有能力模仿成郑志肃的某位故交，利用他的信任，在最意想不到的距离，将匕首送入他的心脏。”
“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耐心，会像最耐心的猎手一样，静静地等待，等待一个绝对的机会。一个郑志肃精神最松懈、防御最薄弱的时刻。或许是在他深夜独处，卸下所有心防，闭目调息之时；或许是在他经历一场恶战，身负重伤，内力不济，疗伤恢复的瞬间；又或者，是在他与他人高谈阔论，意气风发，注意力全被对方吸引的刹那。”
“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便会发动雷霆一击。那不是华丽的招式比拼，而是最纯粹、最致命的杀戮。他们使用的武器千奇百怪，但无一例外，要么淬着见血封喉的奇毒，要么蕴含着足以洞穿金石的恐怖破坏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一击毙命，在对方尚未意识到危险降临之前，便已夺走其性命，不给任何反应、呼救或反击的机会。”
“家主，此计最核心的优势，在于它的‘干净’与‘安全’。”影首领的语气变得尤为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完美的闭环。
“即便天有不测风云，那名杀手失手了，也与我们，与您，毫无干系。‘血影堂’有铁一般的规矩：任务失败，死！他们的杀手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旦失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尽，或是引爆藏在口中毒牙，或是触发体内机关，总之，绝不会活着落入敌手，更不可能在严刑拷打下泄露任何关于雇主的信息。他们本身就是一道最坚固的防火墙。”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坐享其成。如果成功，郑志肃暴毙，江湖上只会猜测是哪个仇家所为，无人会怀疑到郑家内部。如果失败……”影首领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那也并非全无好处。‘血影堂’的刺杀，必然会重创郑志肃，消耗他的精力、内力，甚至让他身中剧毒，留下难以愈合的隐患。届时，我们便可顺理成章地以‘保护’为名，派自己的人前去‘清理战场’，在他最虚弱的时候，补上那决定性的一刀。届时，谁又会怀疑一个赶来救援的‘自己人’呢？”
听完影首领的陈述，郑凯原本因愤怒而略显浑浊的眼底，骤然爆射出一道锐利如鹰隼般的精光。那光芒中，充满了算计、贪婪与一丝残忍的快意。
买凶杀人……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干净、利落、高效，最重要的是，能将自己彻底从这滩浑水中摘出来。他不需要亲自动手，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甚至不需要流一滴血，就能让那个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消失。这就像一场豪赌，而他，是那个稳坐幕后，看着棋子互相厮杀的庄家。
他喜欢这种感觉。一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却又仿佛与一切无关的上帝视角。他可以一边在家族祠堂里为“意外身亡”的儿子哀悼，博取同情与声望；一边在自己的书房里，享受着权力真空带来的绝对掌控。这种置身事外，却又手握生杀大权的快感，远比亲自挥刀砍下仇人头颅要来得更加酣畅淋漓。他缓缓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仿佛已经看到了郑志肃倒下后，整个郑家都将匍匐在他脚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