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废墟遗民，星火微光
“启明”星槎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片被“虚空猎食者”盘踞的死寂星域，继续朝着“葬星涡”的方向航行。初次遭遇战虽然短暂，却让所有船员都真切地感受到了星海的危险与陛下的深不可测，航行变得更加警惕。
数月后，根据星图指示，星槎抵达了一片名为“碎星带”的区域。这里并非自然形成的小行星带，而是一个古老星系在未知灾变中崩毁后的残骸。无数大小不一的星球碎片，如同坟墓般悬浮在虚空中，缓慢地旋转、碰撞，弥漫着苍凉与破败的气息。
“检测到微弱的、非自然能量波动！”监测法阵再次传来警报，但此次并非敌意，而是一种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秩序能量反应？
“有文明残留？”月瑶立刻调集星图，仔细比对，“神殿记载中，此‘碎星带’原是一个名为‘洛林’的初级星际文明所在，约两千年前失去联系，判定为已消亡。”
夜玄宸的神念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覆盖过去。在那片废墟的深处，一块相对巨大的、似乎经过人工加固的星球碎片内部，他“看”到了微弱的生命迹象，以及一个极其简陋、能量濒临枯竭的防护力场。
“靠近那片碎片，保持戒备。”夜玄宸下令。
星槎缓缓靠近，如同巨鲸游近珊瑚。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这片废墟的惨状。碎裂的大地，凝固的熔岩河，以及一些依稀可辨的、风格奇特的建筑残骸，无不诉说着昔日的灾难。
当星槎悬停在那块巨大碎片上空时，碎片内部那简陋的防护力场一阵剧烈波动，几个身影踉跄着从一处隐蔽的洞口飞出。他们穿着破烂的、似乎是某种合成材料的衣物，身形瘦弱，皮肤因长期缺乏光照而显得苍白，手中握着一些闪烁着微弱能量光芒的、看似武器又似工具的设备。他们紧张而恐惧地望着头顶这艘庞然大物，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为首者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鼓起勇气，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夹杂着微弱的精神波动，向星槎发出询问。
月瑶侧耳倾听片刻，翻译道：“他们在问……我们是来自星穹的使者，还是……新的掠夺者？”
“告诉他们，我们来自遥远的‘大夜’，并非掠夺者。”夜玄宸淡淡道。
月瑶以精神波动回应。那些幸存者闻言，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哭泣。通过断断续续的交流，一个文明的悲歌缓缓呈现在星槎众人面前。
洛林文明，一个刚刚踏入星海、满怀希望的文明，在两千年前，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小规模的归墟潮汐边缘扫过。虽然并非正面撞击，但那弥漫的寂灭之力，依旧瞬间摧毁了他们的母星生态，绝大部分族人在绝望中死去。只有他们这一小支，当时恰好在最坚固的地下避难所中进行一项实验，侥幸躲过一劫。
两千年来，他们依靠着避难所残存的能源和简陋的循环系统，在这片废墟中苟延残喘。能源即将耗尽，希望早已磨灭。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宇宙中最后的洛林人，将在黑暗中悄然逝去。
“归墟潮汐……”墨渊记录着这些珍贵的信息，心情沉重。一个初级文明的毁灭，在这浩瀚星海中，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但对于那个文明本身，却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你们……能带我们离开吗？或者……给我们一些能量？”那洛林老者匍匐在虚空中，声音颤抖地哀求着，眼中是卑微的乞求。
卫霆看向夜玄宸。救助这些遗民，意味着要消耗星槎本就宝贵的能源与物资，还可能拖慢行程。
夜玄宸的目光扫过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灵魂，又看向这片无尽的废墟。左眼金龙盘踞，映照着生命的坚韧；右眼漩涡幽深，倒映着归墟的无情。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那些遗民，而是虚按向脚下那块巨大的星球碎片。
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悄无声息地融入那碎片深处，那濒临枯竭的防护力场核心之中。
刹那间，那原本黯淡欲灭的力场，如同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骤然变得明亮而稳固！甚至范围还向外扩张了少许，将更多可供生存的区域笼罩在内！
不仅如此，混沌之气融入碎片地核，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开始在地底深处萌发！虽然远不足以让整个碎片恢复生态，但至少，可以培育一些最基本的藻类与苔藓，为这些遗民提供最低限度的食物与氧气来源！
这并非彻底的拯救，而是……给予了一丝延续下去的火种。
洛林遗民们感受到了力场的变化与地底那微弱的生机，呆立当场，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哭泣，纷纷朝着星槎的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朝拜神明。
“朕能予你们生机，却无法带你们离开。”夜玄宸的声音通过月瑶的精神翻译，清晰地传入每个遗民脑海，“生存之路，需尔等自行开拓。这缕生机，可保你族再延续千年。能否抓住机会，重燃文明之火，在尔等自身。”
说完，他不再停留。
“启明”星槎缓缓转向，离开了这片承载着悲伤与希望的废墟。
舰桥上，众人沉默。救助遗民，并未耗费多少资源，但目睹一个文明的末路与挣扎，却让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在这星海中，毁灭是如此轻易，而希望，又是如此渺茫。
“归墟之害，竟至于斯……”不了和尚长叹一声，佛号低沉。
月瑶清冷的面容上也带着一丝黯然：“类似洛林这样的文明，在归墟扩张的路上，不知湮灭了多少。神殿虽尽力维护秩序，但力量亦有穷时。”
夜玄宸遥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那双异瞳之中，没有任何波澜，唯有那深不见底的幽光。
“毁灭与新生，本是宇宙常态。”他缓缓开口，“然，既遇之，留一线生机，亦是无妨。”
他的话语平静，却让众人心中一凛。陛下此举，并非纯粹的怜悯，更像是一种……随性的“播撒”。如同行走的路人，随手撒下几粒种子，至于能否生长，他并不在意。
这种超然物外、近乎规则本身的态度，比单纯的仁慈或冷酷，更令人感到敬畏与……疏离。
星槎继续航行，将那片微弱的星火遗留在身后的黑暗中。
或许千年之后，那里会诞生一个新的洛林文明。或许，它终将彻底熄灭。
但这缕由混沌帝王随手留下的生机，已然为这片死寂的废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变数。
远征的路还很长，而类似的故事，在这浩瀚而残酷的星海中，或许还将不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