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重锈蚀的铁门,一股混合着铁锈、机油、陈年灰尘和动物巢穴气息的、冰冷窒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厂房内部极其空旷,高大穹顶隐没在黑暗中,唯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破窗斜射而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角落堆积着废弃的零件和缆绳,形同怪物的内脏。这里比外面更冷,是一种停滞的、深入骨髓的阴冷。
“快!生火!把能烧的都找来!”吴邪强打精神嘶吼。
鄂伦春猎人们迅速行动,他们用找到的废弃油桶改装成简易火炉,搜集来的朽木、旧图纸、甚至一些干燥的动物粪便(可能是狐狸或獾的巢穴遗留物)被投入桶中。很快,几簇微弱的、跳动的火焰燃起,带来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光和热。
紧急医疗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展开,过程近乎原始而残酷。
吴三省的截肢不可避免。鄂伦春老猎人拿出了他们的传统药物——一种用熊脂、草药和硫磺混合而成的黑色药膏,具有极强的麻醉和止血效果。没有手术刀,用的是在火上烧红的、打磨锋利的猎刀。过程极其惨烈,吴邪死死按住三叔完好的左臂,王胖子扭过头不忍看。当碳化的残肢被切除时,断口处竟然没有流出多少血,而是散发出更浓的星辉光点,老猎人立刻将滚烫的药膏糊上去,发出“滋啦”的声响和焦糊味。吴三省在剧痛中短暂清醒,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随即又陷入深度昏迷。
王胖子冻伤腿需要清创,剜去坏死组织。用的是同样的猎刀和烈酒(鄂伦春人自带的高度白酒)。胖子咬着一根木棍,额头青筋暴起,浑身被冷汗浸透,却硬是一声没吭,只有眼角不断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张起灵拒绝旁人帮忙,独自处理左臂伤口。他用黑金古刀削去伤口边缘冻结的诡异绿晶,露出下面碳化更严重的组织。然后,他面不改色地将一种不知名的草药粉末(张家特制)撒在伤口上,粉末与伤口接触瞬间冒出淡淡青烟,他肌肉瞬间绷紧,但眼神依旧沉静如冰。最后用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紧紧捆扎。
张终青被安置在离火源最近、铺了厚厚兽皮的地方。鄂伦春老妇人用温水小心擦拭他额头的虚汗,试图喂他一点融化的雪水,但水只是从他唇边滑落。他如同精致的瓷器,安静得令人心慌,只有眉心偶尔极其轻微的蹙动,显示他并非毫无知觉。
寂静的厂房内,黑瞎子的呓语变得清晰起来。
“…西…王母…宫…不是…长生…”
“…是…交换…牢笼…”
“…地底…有东西…能…能稳住…三爷的…魂…”
“…在…心…核里…”
“…拿到…就能…暂时…锁住…消散…”
他的话语破碎,却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西王母宫!那里有能延缓吴三省彻底“消散”的东西!
吴邪强忍悲痛,用最后一点电量开启卫星电话(加固型号,侥幸未被完全腐蚀),联系了解雨臣。
信号极差,解雨臣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来了关键的支援:“坚持住…坐标已锁定…物资和药品…最快路线…已安排…”
“地图…”吴邪喘着气,“我们需要…西王母宫的…”
“资料…已传输…部分加密…需要…到了格尔木…有人接应…”解雨臣的声音透着凝重,“另外…汪家…有异动…你们暴露了…务必小心…”
就在等待救援的煎熬中,王胖子为了分散注意力,拖着伤腿在厂房角落翻找可能用的上的东西。他踢开一个锈蚀的铁柜,柜子散架,里面滚出一些老旧的图纸和工具。其中,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相对完好的地图掉了出来。
地图展开,是一张手工绘制的、极其详尽的中国风水脉络图,但上面用红笔标记了数十个点,旁边标注着极其细小的、如同密码般的符号。王胖子看不懂,拿去给张起灵。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地图,最终停留在广西巴乃的区域。那里不仅被标记,旁边还用一种极其熟悉的、清秀却带着一丝偏执的笔迹,写了一行小字:“‘张起灵’之源?疑似最终屏障。”
那笔迹…张起灵瞳孔微缩…是陈文锦的。
厂房外,风雪依旧咆哮。厂房内,火光摇曳,映照着几张伤痕累累、却因新的目标和发现的线索而重新燃起一丝决绝的脸庞。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尚未熄灭。通往西王母陵的征途,在这冰冷的钢铁棺椁中,被赋予了新的、沉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