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虚拟皮肉交易
包厢厚重的哑光黑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将舞池里残留的喧嚣、爆闪灯光后的嗡鸣，以及陈克非那鹰隼般冰冷审视的目光彻底隔绝。门锁落下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如同给一个混乱不堪的乐章画上突兀的休止符。绝对的寂静瞬间包裹上来，带着一种被过度循环过滤后的干燥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林见远的胸口。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微微喘息。心脏还在胸腔里不依不饶地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幽蓝的深海巨鲸在对面占据整面墙的屏幕上无声滑过，投下庞大而缓慢移动的阴影，将这间奢华的牢笼映照得如同海底墓穴。空气里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合成皮革与冷冽香薰混合气味，此刻沉淀下来，变得粘稠滞重，隐隐还残留着一丝金属过热的焦糊味，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信息交锋。
陈克非。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林见远抬手用力抹了把脸，试图擦去额角渗出的冷汗，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微颤。刑警的直觉和程序正义的执念，像两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刚才那场对峙，看似用“地下拳赛洗钱”的暗示暂时逼退了对方，但陈克非离开时那最后一眼，冰冷锐利，仿佛已经在他身上钉下了一个无形的追踪器。林见远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踏出这扇门一步，陈克非和他的人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拢上来。
暂时安全，但时间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门板上直起身。空气干燥得让他喉咙发痒。目光重新投向包厢中央——那张巨大的、如同黑色岛屿般的环形丝绒沙发，还有沙发前冰冷光滑的黑色大理石茶几。深海的光线在茶几表面流淌，反射出他此刻略显苍白的脸，眼神里是强行压下的惊悸和更加炽烈的决心。
苏晚。屏幕上那疯狂跳动、濒临碎裂的心电图波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张川的警告信息犹在眼前：【苏晚生命体征异常波动】。她的名字被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念出，如同被钉上祭坛的标签。这不是游戏，不是独家新闻的冒险，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命救援，对手是藏匿在数据洪流和古老邪术阴影下的怪物。
他必须拿到更多！必须撕开这层包裹着“迷迭香”的华丽画皮，找到连接苏晚、连接那些骨灰盒、连接所有诡异死亡的核心线索！那个被篡改的订单，那句“祭品状态良好”的冰冷宣告，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深伪技术失败了，被对方反将一军，但这条路还没完全堵死。这个VIp包厢，这个所谓的“命理服务”入口，本身就是线索富矿。
林见远走到沙发边坐下，丝绒面料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西裤传来。他掏出那部私人手机，屏幕亮起，幽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屏幕上，张川发来的那条信息依然在最顶端：【苏晚生命体征异常波动，峰值同步检测中。小心反制。】 下面的心率折线图虽然波动幅度比刚才在巨幕上看到的有所减弱，但依然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紊乱，基线不稳，夹杂着不规律的尖锐小波峰。每一次异常的跳动，都像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这部手机小心地放在沙发扶手上，屏幕朝上，确保能随时看到苏晚的心率变化。然后，他拿出了另一部手机——那部刚刚完成了深伪生成、并提交了“订单”的加密设备。
屏幕还停留在“订单提交成功”的界面上。那个“赵天豪”的虚拟面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洁到近乎冷酷的交易确认页面。页面顶端是刺眼的红色文字：【逆天改命至尊套餐 - 订单确认】。下面列着几行小字：
【服务内容：命格能量定向转移（目标：周永坤）】
【祭品标识：S-w-17（状态：活性维持中）】
【仪式能量储备：73%】
【预计完成时间：荧惑守心天象达成时】
【支付方式：虚拟货币（已到账）】
【接单Id：Gh-box-0428】
林见远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最后那行字符上——【接单Id：Gh-box-0428】。
Gh-box… Ghost box？骨灰盒？！
0428！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他的记忆深处！0428！城中村纵火案第三具焦尸身上发现的那个芯片编号的后四位！那个芯片，后来被证实是殡仪馆骨灰调包案的核心证物之一，正是它记录了1998年矿难失踪矿工的名单！他当时在陈克非的刑侦简报照片上看到过这个完整的编号前缀！虽然简报上只显示了部分，但“Gh-bx-0428”这个组合，他绝不会记错！
一股寒意，比深海屏幕透出的蓝光更冷，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激得他头皮发麻！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个在“迷迭香”夜总会VIp包厢里，通过一个隐秘的、需要深伪技术才能触发的暗网系统，接下了“逆天改命”这种荒诞又邪恶“服务”订单的Id，竟然与殡仪馆里那些被调换、被利用、隐藏着惊天秘密的骨灰盒芯片编号，拥有相同的核心标识！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脑中瞬间焊死：殡仪馆骨灰盒芯片（Gh-bx系列） → 存储矿工名单\/可能用于追踪特定生辰八字 → “迷迭香”命理服务订单接单Id（Gh-box-0428） → 指向“祭品”苏晚（S-w-17） → 服务于周永坤的命格转移 → 目标“荧惑守心”天象！
那些被调包的骨灰，那些冰冷的芯片，不仅仅是记录死者信息的载体！它们本身就是这个庞大、邪恶的命格置换网络中的关键节点！是“祭品”的标记，是“服务”的订单号，是这个用科技包装的古老邪术运转的冰冷齿轮！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冰冷的愤怒和巨大的紧迫感。苏晚的生命体征曲线在另一部手机上微弱地起伏着，那个“S-w-17”的冰冷标签如同枷锁。时间在以苏晚的生命为燃料流逝！
林见远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视这间奢华的囚笼。深海巨鲸在屏幕上悠然摆尾，幽蓝的光线流淌在覆盖墙壁的深色天鹅绒上，映照出繁复的暗纹。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沙发对面，那面巨大的深海屏幕两侧的墙壁上。
那里，悬挂着两幅巨大的壁画。并非他刚进门时在走廊看到的抽象扭曲画作，而是风格迥异的装饰品。
左边一幅，是浓墨重彩、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波普艺术风格。巨大的、色彩饱和到刺眼的几何色块拼贴出模糊的城市天际线剪影，霓虹灯管般的线条在其中蜿蜒穿梭，透着一股廉价的、喧嚣的未来感。这幅画充满了张扬的欲望和浮躁的金钱味道，与“赵天豪”那种暴发户的品味倒是很相配。
而右边那幅……林见远的眉头紧紧蹙起。
右边那幅，风格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与这间现代奢华的包厢格格不入。它更像是一幅被精心装裱起来的……工业设计图？或者某种古老符文的现代变体？底色是沉郁的深褐色，接近胡桃木的颜色。上面用极其精细的、近乎刻板的银色线条，勾勒出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网格。网格的线条粗细不一，排列看似无序却隐隐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在这些网格的交叉点和特定区域内，分布着无数细小如蚁的、同样用银色描绘的点状符号、微型几何图形（三角形、菱形、嵌套的圆形），以及一些极度抽象化、仅剩骨架轮廓的鸟形图案。这些元素被冰冷精准的线条框定、连接，构成了一幅冰冷、精密、毫无生机却又充满神秘暗示的图腾。
这不像装饰画，更像是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某种复杂机械的电路板蚀刻图，或者……某种古老符咒的数字化、条形码化的表达方式？林见远的目光被那图腾右下角一片密集的、由极细银线构成的区域牢牢吸引。那里的线条排列方式，那些点状符号的分布……太眼熟了！
他几乎是立刻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之前那个微型信号干扰器。这个不起眼的金属方块侧面，就蚀刻着一个微缩的、用作内部标识的二维码图案。他眯起眼，仔细对比干扰器上的二维码和壁画上那片密集区域的结构。
线条的疏密排布逻辑、点状符号代替黑白模块的方式、图形轮廓的整体框架……核心生成原理高度一致！这根本不是什么波普艺术或者抽象图腾，这是一幅被精心伪装、艺术化处理过的、巨大无比的——条形码！
一个镶嵌在VIp包厢墙壁上、堂而皇之的条形码！
这个发现让林见远的心跳再次加速。直觉疯狂地尖叫：扫描它！这个出现在命理服务“接单点”的诡异条形码，绝对藏着关键信息！
他立刻拿起那部加密手机，迅速退出那个令人作呕的订单页面。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调出一个伪装成“二维码收款”的App——这是张川那边提供的反邪教办技术小组开发的特殊工具，集成了深度扫描和解码功能，能处理一些非常规的、加密的或物理变形的图形码。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有些发颤的手，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壁画上那片被他认定为条形码核心区域的密集银线图案。屏幕上的取景框自动锁定，内部的解码程序开始高速运转。
一秒，两秒……手机屏幕微微发热。解码进度条在缓慢地爬升，10%…30%…65%……幽蓝的深海光线映着他专注到极点的侧脸，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苏晚的心率在另一部手机上似乎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祥的波峰。
90%……95%……99%！
嗡！
手机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提示音。解码完成！
屏幕上弹出一个简洁的窗口，没有复杂的文字说明，只有一行清晰的地理坐标数值，后面跟着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的数字：
【N 16.°, E 96.°】
缅甸！曼德勒省，某个靠近边境的、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经纬点！这个坐标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林见远！
骨灰盒芯片编号指向的订单、苏晚被标记为祭品、周永坤的命格转移、以及这个隐藏在奢华壁画中的条形码……所有线索的箭头，最终都跨越国境，精准地指向了缅甸的这个坐标！那里有什么？重生塔？最终的祭祀场？还是操控这一切的神经中枢？
就在这信息冲击大脑、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
放在沙发扶手上、监控着苏晚心率的那部私人手机，突然发出尖锐、短促、不同于以往异常波动的报警声！屏幕上的红色折线图，不再是紊乱的波动，而是变成了一条几乎拉直的、微弱到近乎消失的细线！基线变得极其微弱，偶尔才出现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小起伏！
生命垂危！苏晚的生命体征在急剧恶化！
林见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刚才的坐标发现带来的震惊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淹没！他们发现了？他们在加速收割？还是苏晚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不行！必须拿到更直接的证据！必须知道这个坐标具体对应什么！仅仅是坐标还不够！这个包厢里，一定还有更核心的东西！那个所谓的“命理服务”，那个能接收订单、标记祭品的系统终端在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猎鹰般再次扫过包厢的每一寸角落：沙发、茶几、深海屏幕、墙壁、天花板……最终，锁定在沙发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镶嵌在墙壁上的黑色金属面板上。那面板看起来像是一个高级的智能环境控制系统，有温湿度显示和几个不起眼的触摸按键。但林见远注意到，在面板最下方，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凹进去的圆形接口，直径大约只有几毫米，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合金。
骨灰盒芯片！他想起了在殡仪馆证物室看到的那些微型芯片，大小和接口形状……似乎正好匹配！难道……这就是插入“订单”、接入系统的物理端口？那个Gh-box-0428芯片，不仅是订单号，更是接入这个邪恶系统的“钥匙”？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又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疯狂。他立刻伸手去摸自己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面有一个在殡仪馆调查时偷偷复刻的芯片样本（外形完全一致，但内部数据是空的仿制品，用于测试接口）。这是他留的后手，没想到真用上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证物袋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猛地从包厢那扇厚重的哑光黑金属门传来！不是正常的开启，而是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击！整个门框都似乎震动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见远骇然转头！
只见那扇号称隔音绝佳、坚固无比的门板中央，赫然向内凸起了一大块！金属扭曲变形，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门锁处发出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
有人在外面暴力破门！不是陈克非！陈克非不会用这种方式！这种力量……
下一秒！
“轰——咔！！！”
又是一声更加狂暴、如同野兽咆哮般的撞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整个门锁结构连同部分门框，被一股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从外面撕裂、扯断！沉重的金属门板如同被炮弹击中，猛地向内弹开，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尘土和碎屑弥漫开来！
一个高大得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被暴力破开的门洞处！门外通道里混乱的光线被他庞大的身躯完全挡住，只能勾勒出一个极具压迫力的、肌肉虬结的轮廓。他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弹力背心，裸露出的手臂肌肉如同岩石般块块隆起，上面布满了狰狞的刺青，其中一条盘绕的毒蛇刺青尤其醒目，蛇信似乎正对着包厢内。光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暴戾、毫无人性的凶光，死死地锁定在林见远身上！
不是陈克非！是迷迭香那个凶名昭着的保安头子，前地下泰拳王——吴锋！
林见远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这家伙怎么会来？怎么会用这种方式？难道深伪订单被识破后，触发了更高等级的警报？还是说，自己扫描条形码的动作被监控到了？
吴锋的目光扫过林见远手中拿着的证物袋和那部加密手机，又瞥了一眼沙发上亮着苏晚垂危心率的另一部手机。那双凶兽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杀意。他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微微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脖颈，骨节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吧”声，然后像一辆启动的重型坦克，一步踏进了包厢！
沉重的脚步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声，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震动。目标明确——林见远！
逃！必须立刻逃出去！林见远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手中那部加密手机朝着吴锋那张凶悍的脸狠狠砸去！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包厢另一侧——那面巨大的深海屏幕旁边、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挡的落地窗方向扑去！他记得刚进来时观察过，那里是唯一的、可能的逃生通道！窗外是夜总会背面的狭窄巷道！
手机砸在吴锋脸上，被他蒲扇般的大手随意地扫开，如同拂去一只苍蝇。但这瞬间的阻挡为林见远争取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他已经扑到了窗帘边，手指抓住厚重的天鹅绒布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一扯！
哗啦！
窗帘被拉开！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玻璃窗和逃生希望！
那是一堵墙！一堵冰冷的、实心的、覆盖着深紫色吸音绒布的墙壁！窗帘只是装饰！落地窗是假的！这间VIp包厢，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第二个出口的绝地陷阱！
林见远的心瞬间沉入万丈深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身后，那沉重如同死亡鼓点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吴锋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和硝烟味的凶戾气息扑面而来！
来不及思考！林见远猛地转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右手在扯开窗帘的同时，已经伸进了西装内袋！那里藏着他最后的、从未想过真会动用的保命符——一支伪装成钢笔的高压电击器！他猛地抽出“钢笔”，拇指狠狠按下笔帽顶端的隐蔽开关！
“滋啦——！”
一道刺眼的蓝色电弧瞬间在昏暗的光线中爆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嘶鸣！笔尖对准了已经冲到面前、如同山岳般压下的吴锋！
吴锋那双野兽般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被挑衅的暴怒！他冲势不减，巨大的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向林见远握着电击器的手腕！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林见远瞳孔骤缩！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快过这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机器！电击器可能连对方的皮肤都碰不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被吴锋撞开的门外传来！声音不大，带着明显的消音器特有的闷响，但在死寂的包厢内却如同惊雷！
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吴锋那光头的边缘呼啸而过！精准地打在他身后的门框上，溅起一溜火星！
吴锋那势在必得的动作猛地一僵！野兽般的瞳孔瞬间收缩，那里面第一次出现了除暴戾和杀意之外的东西——惊愕！他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就是现在！
林见远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开的枪，也顾不上去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是他唯一的生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吴锋动作停滞的这电光火石间，林见远没有选择攻击，而是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握着电击器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沉，避开了吴锋抓来的巨掌（那手掌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同时左手如同灵蛇出洞，快如闪电地探向刚才被他扯开的、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内侧！
那里，在窗帘与假落地窗墙壁的夹缝底部，紧贴着墙角线，有一个毫不起眼的、书本大小的黑色金属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排细密的散热孔！几条颜色各异的线缆从盒子后面引出，沿着墙角线隐秘地通向深海屏幕的底座和那个墙壁上的环境控制面板！
这就是终端！那个接收骨灰盒芯片订单、连接所谓“命理服务”系统的本地处理终端！林见远在刚才扯开窗帘、发现是假窗的瞬间，绝望扫视中，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个被巧妙隐藏的盒子！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盒表面迅速摸索！没有螺丝，没有卡扣！该死！
时间仿佛凝固！吴锋的怒吼已经在耳边炸响！门口的枪声没有再响起，不知是帮手被解决了还是……
林见远的手指猛地按在盒子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触感微弹！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盒子顶部一个不起眼的盖板瞬间向上弹开！露出了下面——一个正在高速旋转的、微型硬盘的金属外壳！以及外壳上，一个清晰无比的蚀刻图案：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三足鸟！线条古朴，带着一种远古的威严。然而，本该是鸟足的位置，第三只足却扭曲变形，末端赫然缠绕着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蛇眼处，镶嵌着一粒微小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LEd灯珠，如同活物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林见远！
三足鸟衔蛇！与骨灰盒上发现的变异图腾完全一致！此刻它就烙印在这个邪恶系统的核心硬件上！
林见远的心脏狂跳到了极致，几乎要冲破喉咙！没有时间了！他根本来不及去拷贝数据！吴锋那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已经喷到了他的后颈！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赌博的决定！右手一直紧握的那支高压电击器，没有刺向吴锋，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将闪烁着致命蓝光的笔尖，狠狠戳向那个高速旋转的硬盘外壳！目标——那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蛇眼LEd！
兹啦——！！！！
一阵更加剧烈、更加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起！蓝色电弧瞬间缠绕上硬盘外壳！那颗幽绿的蛇眼LEd灯珠猛地爆闪出刺目的白光，随即“啪”一声脆响，彻底熄灭！一股焦糊的电子元件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高速旋转的硬盘发出一阵尖锐的、如同垂死哀鸣般的“嘎吱”声，转速骤降！
与此同时，林见远左手的手指，在盒子内部边缘一个冰冷的凸起（很可能是紧急弹出按钮）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了下去！
“嗤——！”
一声气压释放的轻响！那个冒着青烟、带着三足鸟衔蛇图腾的微型硬盘，猛地从卡槽中弹了出来！
林见远甚至来不及看它一眼，左手如同捕食的蜥蜴舌头般闪电般探出，在硬盘还未落地的瞬间，一把将它死死攥在手心！滚烫的金属外壳灼烧着他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
几乎在抓住硬盘的同一毫秒，林见远的身体已经借着按动按钮的反作用力，猛地向侧面扑倒！一个狼狈不堪但极其迅速的翻滚！
轰！
一只穿着厚重军靴的大脚，带着能将混凝土踏碎的恐怖力量，狠狠跺在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厚厚的地毯被踩得深陷下去，连下面的地板都发出了呻吟！是吴锋！他避开了枪击的干扰，致命的攻击接踵而至！
林见远翻滚到沙发侧面，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沙发底座上，痛得他闷哼一声。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左手死死攥着那枚滚烫的、带着不祥图腾的硬盘，右手紧握着已经能量耗尽、电弧消失的电击器，眼神如同被困的野兽，死死盯着再次转身、眼中燃烧着狂暴怒火的吴锋。
门口，一个身影正试图冲进来，却被吴锋庞大的身躯和残破的门框阻挡了视线。
绝境！但东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