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夜晚,城南“如意赌坊”内,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漕运副总督赵严的独子赵元庆,此刻正满头大汗地坐在一张赌桌前,眼神死死盯着庄家手中的骰盅。他面前的筹码已所剩无几,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开!快开!”他嘶哑着嗓子喊道。
骰盅揭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赵元庆看着自己押在“小”区域的最后几个筹码被庄家无情地收走,眼前一黑,几乎瘫软在椅子上。他又输了!不仅将刚从他母亲那里骗来的银子输得精光,还欠下了赌坊一百两银子的印子钱!
“赵公子,手气不太顺啊?”一个油头粉面的管事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您看,这账……是不是先结一下?”
赵元庆脸色惨白,支支吾吾道:“再……再宽限几日,我……我回去就想办法。”
“宽限?”管事冷笑一声,“赵公子,我们这儿的规矩您是知道的。若是还不上,恐怕就得请您父亲赵大人来赎人了。”
想到父亲那张古板严厉的脸,赵元庆吓得浑身一哆嗦。若是让父亲知道他又来赌钱还欠下巨债,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这位兄台可是遇到了难处?不过百两银子,何必苦苦相逼。”
赵元庆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普通青衫、面容和善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正微笑着看着他和管事。此人气质儒雅,不像寻常赌客,倒像个落第书生。
那管事显然认得这青衫男子,态度立刻恭敬了几分:“原来是陈先生。并非小人逼迫,实在是坊里有规矩……”
被称为“陈先生”的男子摆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管事:“这是一百两,赵公子的账,我替他结了。”
管事接过银票,验看无误,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陈先生仗义!既然如此,那便两清了。”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赵元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与此人素不相识,对方竟出手如此阔绰?
“这位……陈先生?”赵元庆连忙起身,又是感激又是疑惑地拱手,“多谢先生解围!不知先生高姓大名,为何要帮在下?”
陈先生微微一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在下陈明,不过一介闲人,恰巧路过,见公子气度不凡,不忍见公子受小人折辱,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绝口不提自己如何认得赵元庆,也丝毫不问对方为何欠下赌债。
这番做派,更让赵元庆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又心怀坦荡。他本就没什么心机,此刻更是将陈明视为救命恩人,感激涕零。
“陈先生大恩,元庆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定当效劳!”赵元庆拍着胸脯保证。
陈明笑了笑,语气随意道:“赵公子言重了。相逢即是有缘,若公子不弃,不如由陈某做东,去隔壁茶楼喝杯清茶,压压惊如何?”
“好好好!全听先生安排!”赵元庆正想好好报答(或者说巴结)这位神秘又仗义的陈先生,连忙答应。
这位“陈明”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萧墨珩(陆雪瑶身)通过周掌柜安排的、精通人情世故的心腹之人。一场精心设计的“巧遇”,就此拉开序幕。
接下来的几日,陈明“恰好”又“偶遇”了赵元庆几次,有时是在书铺,有时是在酒楼。陈明谈吐风趣,见识广博,又从不提任何要求,只是与赵元庆谈天说地,品评风物,偶尔在他经济拮据时“恰好”周转一些银钱给他,且从不催还。
赵元庆很快便将陈明引为知己,对他无话不谈,从家中琐事到官场听闻,甚至偶尔抱怨父亲赵严对他管束太严,提及漕运衙门里的一些无关痛痒的趣事。
这些信息,被陈明一一记录下来,通过严嬷嬷,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萧墨珩(陆雪瑶身)的案头。
萧墨珩(陆雪瑶身)看着这些零碎的信息,结合醉香楼收集到的其他情报,开始逐步勾勒出漕运系统的内部图谱,寻找着那个可以撬动全局的支点。
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接下来,就是耐心收线的时候了。
而这一切,都在王府那位“盟友”的默许甚至暗中支持下,悄然进行。两张网,一在朝堂,一在江湖,正缓缓向着共同的目标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