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缓缓抬起头，神情一丝了然。
“老菜，这沙路下面……可能埋着东西。”他指向那被劈开的断口，又指了指脚下，“你看，这黑油下面，紧挨着的全是巨大的、相互咬合的石头，不是天然散落的碎石堆，是人工堆彻的。错不了！”
他的手指在那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处用力点了点，“再看这些石头缝里堵塞的、已经发白的东西，这不是普通的泥巴，这是三合土。古代人造房子、修城墙、垒坟头用的顶级粘合剂，比泥巴硬十倍，风吹寸打几百年都不带散的。”
最后，他指着那层油光的黑色物质，“至于这层油渍渍的东西，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桐油。而且是熬制过、特意用来防腐、防水、密封的上好熟桐油。”
“什么玩意儿？什么土？什么油？”五哥听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一屁股蹲了下来，脸几乎要怼到地上，仿佛要把它看出个洞来。
“水泥？你说这白玩意儿是水泥？那这油乎乎的又算啥？黑色的水泥？糊墙糊成这德行？”他顺手抓起一块被小爷敲下来的，边缘还连着白色三合土的黑油硬块，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玩意儿跟他认知里的水泥经，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另一边，老杨也停下了手中的挖掘。他拖着工兵铲走了过来，无声地蹲在了我和五哥的旁边，加入了围观的行列。
我们三人——我、五哥、老杨，就这样围蹲在那片被揭开一角的诡异“路面”旁，在黑色油层、白色填缝、巨大石块构成的奇异来回打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觉得这玩意儿又硬、又油、又怪之外，完全理不出半点头绪。这到底是什么结构？为什么要把桐油和三合土这样混合使用？下面埋的又是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终，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齐刷刷地投向了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九爷。
我率先开口，问出了盘旋在所有人头顶的疑问：“九爷，这……三合土？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你刚才说是水泥？可这桐油……又为什么要糊在上面？”
五哥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对啊！九爷，你快给说道说道。这黑水泥白水泥的，还有这桐油膏药似的糊着，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老杨虽没开口，但视线却没移开。
九爷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然后弯腰拾起放在一旁的探照灯，将光柱笔直地射向我们前方的“道路”，紧接着，调转方向，射向我们身后的“道路”。
“我想，整条沙路下面应该都是这样的东西。三合土，是一种建筑材料，每个地方的配方配料都不尽相同，因地而异。不同的地方会根据当地的资源和实际需求来调配，这个里面可能加了什么黑色的东西，比如黑色的土壤或者是黑色的灰料之类的。你别看它颜色奇怪，看这个硬度，配方调得是很不错的。”
“从秦汉的皇陵地宫，到明清的城墙根脚，再到江南水乡的石桥墩子……凡是讲究千年根基、万年稳固的地方，都少不了这东西！它就是古人手里的‘钢筋水泥’！能把散乱的砖石，牢牢地咬合在一起！”
“那这些个油是怎么回事呢？”我还是对那些油的存在感到不解，忍不住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