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水波纹的线索后,裴昭雪一夜未曾安眠。
翌日清晨,她带着微红的眼眶,再次投入到卷宗梳理中。
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猜想。
她扩大了搜索范围,不再局限于漕运案件,而是调阅了所有与李清风相关的、已被抄没封存的物品清单副本(除那件失踪的金纹袍外),希望能找到任何可能与“水”元素相关的物品。
清单很长,记录着各种金银玉器、古籍字画。
裴昭雪逐行仔细查看,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条不起眼的记录上:“西南贡品‘沉水墨’壹锭,色黝黑,质坚,底刻暗纹,嗅有异香。”
沉水墨?底刻暗纹?她立刻命人前往库房,取来了这锭被封存的墨。
墨锭入手沉实,通体黝黑,表面光滑,唯有底部,借着窗外透入的晨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上面雕刻着极其精细、流畅的水波状暗纹!
这纹路与旧卷宗中记载的死者身上的“水波印痕”风格迥异,更显精致繁复,但那种对“水”的意象运用,却如出一辙!
裴昭雪握着这锭冰冷的墨,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李清风为何独独收藏这锭带有水波纹的墨?是个人偏好,还是另有所图?
她回想起白砚舟译出的《灵纹玉枢秘录》,其核心是“以玉为媒”,利用灵纹与特定条件影响人心。
但在篇末杂论中,确实零散提及过一些更古老、更宏大的理论雏形,认为天地万物皆可为“媒”,金、木、水、火、土等不同元素,若能以特定“纹”或“咒”引动,亦可产生奇异效果,只是记载残缺不全,语焉不详。
一个大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在她脑中逐渐成形——如果“玉媒惑心”只是“玄鹤卫”所掌握秘技的一部分?如果李清风代表的,是擅长运用“玉”与“矿物”(土?)的这一支?
那么,这锭“沉水墨”,旧卷宗中的“水波纹”印记,前朝的“水纹密咒”……是否指向了“玄鹤卫”内部,另一个擅长利用“水”之力量的派系或分支?
这个组织,其底蕴之深厚,结构之复杂,远超她之前的想象!
它就像一棵深植于黑暗中的巨树,李清风或许只是其暴露在外的一根枝桠,而被折断。
但其主干和其他的枝桠(比如这隐于水影之后的一支),依然在悄然生长,等待着下一个兴风作浪的时机!
玄鹤之影,不再仅仅是玉扳指的诡谲,更化作了运河上迷离的水雾,在历史的缝隙与寻常的文书间,投下更庞大、更令人心悸的幢幢暗影。
她将“沉水墨”小心收好,与那份记录了水波纹的旧案卷宗放在一起。
这些是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却是她窥探那庞大黑暗组织的一线微光。
她知道,白砚舟的离开,意味着她必须更快地独自成长,学会在没有他及时帮助的情况下,独立面对这些潜藏的危机。
前路,似乎比月下约定时想象的,还要迷雾重重。